沈玥深吸口气,转回头深深地看他眼,眼底翻涌着无名情绪:“所以,倘若要彻底根除严氏,平复旧案,就只能背负着仲父和铁甲军生死入局。”
“是。”萧亦然继续落下子,“但也可以不必是。”
“什?”
“纵然棋局是思齐之大才设,可这棋子却是枚枚亲手给你磨,陛下可以落子,也可以掀这棋盘。”
萧亦然将两枚黑白子塞进沈玥手里,沉声道:“即刻便可以下令,铁甲军便不必再等浪里淘沙战船,就借江北水师战船强渡长江,刀砍严氏头。什阴谋阳谋,都是人脑袋想出来,只要刀砍脖子,就算他脑袋里想出个花,那也得往地上掉。
局棋中,季贤可是再三提点陛下要向瞒住真相,如今铁骑横扫江北,袁钊拿下河北,漠北军侵占秦岭矿脉……铁甲军南征北战遍布九州,猛虎出樊笼,旦生变,怕是连都难压得住。”
沈玥瞬时明他意思——这就是季贤这局棋,无解之处所在。
所有棋子都在相互绞杀,只论旧怨,没有私情。
他握着萧亦然手,轻轻地摩挲着他手上伤疤。
这些时日他盯得紧,萧亦然顿不落地吃着抑制蚀骨毒药,这双手直是冰冷,但好在耐心地多捂上会儿就会慢慢地热起来。
虽铁甲军不擅水战,强渡长江杀敌千,自损八百,但最坏结果,无非就是如此。”
萧亦然双手按在棋盘上,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玥独自踏上这条登天路,他越登高而上,属于沈子煜部分便越发清醒地坠落。
皇权碾压着他步步失去人性羁绊——父亲,兄弟,宗族,母亲,师长……
他虽从那场滔天洪水中走出来,但遭逢大劫活下来人,如烈火灼魂,骨朽形销,很难说“
就好像只要有他,只要他们握住彼此手,铁甲军和皇权之间脆弱平衡就能坚若磐石,他仲父就能如同摘下银锁扣那样,轻易地放下这多年仇怨和痛苦。
就好像这些年萧亦然为之做出退让和牺牲,横亘在二人之间沟壑山海,在彼此心意相通瞬间,便能如天降神迹般,被儿女情长抹平。
实则隔阂依然在,矛盾依然在,仇恨、痛苦、牺牲也依然存在,并会在从今往后日子里,永远存在。
国耻血仇,只要借此挑起铁甲军对朝廷不满源头,将军政推至对立,便尸山血海,江山倾覆。
权谋之局,便是场混乱绞杀棋局,没有绝对赢家,也无人能从其中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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