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顺从地坐下,握着凉透的茶水,整个人僵硬的像块陈年的朽木板,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心如死灰的劲儿。
萧亦然也不知他钻得哪门子牛角尖,沈玥说聪慧能将天下大势入一局而化之,说愚笨又活像个咬着自己尾巴咬的鲜血淋漓,却又执拗地说什么也不肯松口的小狼崽儿。
他劈手夺过沈玥手里的杯子,一口气干了,面沉如水地审问:“今晨我在阵前毒发后,阿钊都跟你说什么了?”
沈玥深吸了口气,反问道:“天门之变后,仲父是从什么时候决意南下的?真正让仲父下定决心,走上这一条不归路的,是你亲手将我送回中州,却在数月后收到了我被软禁在中宫的消息,是吗?”
萧亦然并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平静地说:“压死骆驼的稻草有很多,但绝不只是因为最后放上去的那一根。”
还是就摊上这么个分外难缠的,他们互通心意这么久,方才还做了亲昵情.事,而下一瞬,沈玥又退到了那个藏着字画的暗室里,重新审视确认他的心意。
萧亦然放轻了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今晨仲父毒发后,和袁大将军说了几句话,也没说什么旁的新鲜事,只是叙旧罢了。”沈玥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缓缓地招了供。
氤氲的水汽悄无声息地化开了那层窗户纸,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血。
“我听过这些往事才意识到,如果没有八岁时的我与仲父相识相伴,十八岁的沈子煜,根本不值一提。”沈玥将茶盏里的蜂蜜倒进茶汤,递到萧亦然的嘴边,照顾他的行止虽仍和过往一般无二,看着他的眼神却一点点地黯淡下去了。
“仲父不必为我开脱……”沈玥紧紧地握着双手,“压在仲父身上的稻草,有多少是我亲手放上去的,或者是仲父为了我,而不得不背负的?”
萧亦然:“历来权臣下场都是如
“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仲父怎么就非我不可了,今日才猜测一二——或许只是因为,我是那个被仲父无条件地宠着、爱着、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萧亦然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孩子……谁家的孩子能长了沈玥这一箩筐的心眼,不重样的手段,甚至还越过雷池给他撩拨得心热气短?
莫非是他这些年红鸾星死,恶名在外,与所有旖旎传闻都退避三舍,感情生活实在乏善可陈,这崽子实在是没人可以较劲,就连自己的醋都吃上了!
可瞧着沈玥悄无声息地站在那儿,萧亦然狠不下心来苛责,只是轻叹了一声,拍了拍身侧的卧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