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中的梅开得太好了,几点深红越发衬得桃枝寂寥,段绪言也一并烧了。
周遭的火舌吞着人,远处房屋已在热浪中成了影,段绪言站在两人相别的地方,远听烟火升空,似见他备的礼在皇城之上绽开,带着段世书的碎肉如开放的花瓣那般一时绚烂,再散落向地面,被人践踏,再想清晨寺庙又有钟响,绑在老钟里的尸身过了这么久,理当也成了枯骨罢。
手中玉牌长日经指腹摩挲,刻字似都磨润了,段绪言念着这些,看到火光中一片桃花绽开。他走向阮青洲,缓缓笑起来。
彼时天际烟火飞起,绽开刹那却听爆竹猛然惊鸣,红纸燃烟中,一声拍案惊起,引得行人唏嘘。
“后来呢后来呢!”
功名,陵墓修在关州,其间以烈士之名修的三个无名墓,只有段绪言知道埋的是谁。寺庙建在山脚,钟楼远在山间,听说是段绪言亲自寻来的敲钟人,却从没香客见过那僧人的模样。
又一年冬日,坊间人都说是天春三十年,捡着爆竹屑的小孩不懂这些,一路拾着红纸却远远停在沉肃的府门外。
在关州难得见到这般冷清的府宅,小孩依稀记起大人们说过,这儿是北朔储君住着的地方。北朔储君,不苟言笑,却骁勇善战、神谋妙算,出资建庙乐善好施,照料手足宽宏大量,心有佳人不婚不娶情深似海,可年前立储大典刚过不久,这位太子就独身到了关州,此后似是再没人见过。
如此想着,忽而听见门响,再看门前素白灯笼晃荡,小孩打一寒颤,便懵懂地捏着红纸跑远了。
铁风是最后一个离开府邸的人,段绪言照例在年前放归府中人回乡探亲,程望疆来了好几封信,铁风留到最后,终也踏上了回程。
茶楼内,听书的小孩挤在人群前,托腮靠着椅面眨了眨眼。
说书
薛秋霖娶了妻,年底薛赈便也留在了皇城。段绪言别了铁风,锁起大门,回屋伸手触探床榻时,上方只剩下了衣冠。
他走了五年。骨头也跑了。
段绪言混着烈酒饮下青梅汤,上缀的桃花是晒干后封存的,泡开后总觉得少了什么味道。他躺在以往阮青洲的位置上,才发现那里原来看不见窗外透进的光。
段绪言自嘲地笑起来,他披上阮青洲的衣,浑噩地听见阮青洲在他耳边说着“百岁无忧,眉寿万年”。
他觉得阮青洲在诅咒他,便赌着气醒了,醒时夜空一片烟火灿烂,碎裂声震动心扉。阮青洲的味道彻底消失了,段绪言埋进被褥也寻不见,忽然就觉得冷了,他用长箫点了火,再提酒洒了一路,火光被引出,燃了水榭和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