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里听她们谈话的李玉亭和范博文都笑了,似乎料不到张素素有这意外
“总是今晚上的事!”
丁医生放下雪茄,又回到小客厅里去了。张素素悄悄地跑过去,将小客厅的门拉上了,蓦地跳转身来,扑到林佩珊面前,抱住了她的细腰,脸贴着脸,一边乱跳,一边很痛苦地叫道:
“佩珊!佩珊!我心里难过极了!想到一个人会死,而且会突然的就死,我真是难过极了!我不肯死!我一定不能死!”
“可是我们总有一天要死。”
“不能!我一定不能死!佩珊,佩珊!”
一笑。这都落在张素素的尖利的观察里了,她故意板起了脸,鼻子里哼一声:
“范诗人!你又在做诗么?死掉了人,也是你的诗题了!”
“就算我做诗的时机不对,也不劳张小姐申申而詈呵!”
“好!你是要你的林妹妹申申而詈的罢?”
这次是林佩珊的脸上飞红了。她对张素素啐了一声,就讪讪地走开了。范博文毫不掩饰地跟着她。然而张素素似乎感到更悲哀,蹙着眉尖,又绕走那张花梨木的圆桌子了。李玉亭站在那里摸下巴。客厅里静得很,只有小风扇的单调的荷荷的声响。间或飞来了外边马路上汽车的喇叭叫,但也是像要睡去似的没有一丝儿劲。几个男当差像棍子似的站着。王妈和另一个女仆头碰头的在密谈,可是只见她们的嘴唇皮动,却听不到声音。
“也许你和大家不同,老了还会脱壳;——可是,素,不要那么乱揉,你把我的头发弄成个什么样子!啊,啊,啊!放手!”
“不要紧,明天再去一次BeautyParlour——哦,佩珊,佩珊!如果一定得死,我倒愿意刺激过度而死!”
林佩珊惊异地叫了一声,看着张素素的眼睛,这眼睛现在闪着异样兴奋的光芒,和平常时候完全不同。
“就是过度刺激!我想,死在过度刺激里,也许最有味,但是我绝对不需要像老太爷今天那样的过度刺激,我需要的是另一种,是狂风,bao雨,是火山爆裂,是大地震,是宇宙混沌那样的大刺激,大变动!啊啊,多么奇伟,多么雄壮!”
这么叫着,张素素就放开了林佩珊,退后一步,落在一张摇椅里,把手掩住了脸孔。
小客厅的门开了,高大的身形一闪,是丁医生。他走到摆着烟卷的黄铜椭圆桌子边,从银匣里捡了一枝雪茄烟燃着了,吐一口气,就在沙发椅里坐下。
“怎样?”
张素素走到丁医生跟前轻声问。
“十分之九是没有希望。刚才又打一针。”
“今晚上挨不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