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赶快摔脱范博文手,背转身去,脸上立刻从眼角红到耳根;但又忍不住小声问道:
“你没有回去?范先生。——坐在这里干?”
“嗳——做诗。”
范博文回答。于是他又忘记切似侧着头,翻起眼睛看天,摆出苦吟样子来。吴芝生看着觉得好笑,却没有笑出来,只对四小姐使个眼色。范博文忽然叹口气,把脚跺,走到四小姐跟前,又说:
“伤心时候就做诗。诗是眼泪。也是愈伤心,诗愈精采!——但是芝生真可恶,打断诗思。首好诗只差句。现在是整个儿全忘记!”
没入地平线,凉风吹来,人们觉得精神异常爽快。男女游客批批地涌入这公园里来。照吴芝生意思,还想再走走,或者到那个卖冰淇淋荷兰水大芦席棚下喝点什。可是四小姐最怕人多,更怕那些成双作对青年男女们射过来疑问似眼光瞥;她坚执要回家,——虽然到家里,她亦未必感到愉快。
他们又走过那池子边。现在这里人很多,所有长椅子都被坐满。却在棵离池子不远大树边,有位青年背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头向下垂,似乎是睡着。四小姐眼快,远远地就认得是范博文。她询问似向吴芝生看眼。吴芝生也已经看见是范博文,微笑着点下头,就悄悄地跑到范博文背后,隔着那棵树,猛伸出手去掩住范博文眼睛。
“放手呀!谁呢?——恶作剧!”
范博文懒洋洋地很可怜似说,身体动也不动。四小姐跟在吴芝生背后,只是怔怔地看着。会儿,她又轻盈地走到范博文旁边。吴芝生把手更掩得紧些,却也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吴芝生!——不会有第二个。猜得不对,就砍脑袋!”
四小姐看着范博文个字个字地说出来,看着他虽则苍白然而惹人怜爱脸孔,于是四小姐心忽然又抖动——是种从未经验过怪味儿抖动。
“那,请做诗罢,再会!”
吴芝生冷冷地说,荡着只臂膊,转身就走。四小姐似乎迟疑下,但对范博文瞥眼以
“这不是你猜中,是自己告诉你。——再猜猜,还有谁?”
这回范博文不肯猜,用力挣扎,脸孔涨得通红。
“九哥。放手罢!”
四小姐心里老大不忍,替范博文说情。同时范博文也已经挣脱吴芝生手,跳起来揉揉眼睛,忽然转身抓住四小姐手,恭恭敬敬鞠躬说道:
“救命恩人!四小姐,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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