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二分相信老赵很有些说得出做得到鬼把戏。
交易所里比小菜场还要嘈杂些。几层人,窒息汗臭。刘玉英挤不上去。她从人头缝里望见韩孟翔那光亮黑头发,可是太远,不能打招呼。台上拍板,和拿着电话筒,全涨红脸,扬着手,张开嘴巴大叫;可是他们声音点也听不清。七八十号经纪人百多助手以及数不清投机者,造成雷样数目字嚣声,不论谁耳朵都失作用。
台上旋出“编遣本月期”牌子来!于是更响更持久数目字“雷”,更兴奋“脸海”,更像冲锋似挤上前去,挤到左,挤到右。刘玉英连原有地位都保不住。只好退到“市场”门口。她松过口气后再进攻,好容易才杀开条路,在“市场”进出口中间那挂着经纪人牌号和“本所通告”那堵板壁前排木长椅里占个座位。这里就好比“后方病院”似,只有从战线上败退下来人们才坐在这里喘气。这里是连台上那拍板人头面都看不见,只能远远地望到他那只伸起手。
刘玉英看自己身上月白纱衣已经汗透,胸前现出乳头两点红晕,她忍不住微笑。她想来这里是发狂般“市场”,而那边,“市场”牵线人赵伯韬或吴荪甫却静静儿坐在沙发里抽雪茄,那是多“滑稽”;而她自己呢,现在握着两个牵线人大秘密在手心;眼前那些人都在暗里,只她在明里,那又多“滑稽”!
她斜扭着腰,抿着嘴笑。和她同坐在那里人们都没注意到她这奇货!他们涨红脸,瞪出红丝满布眼睛,喳喳地互相争论。他们额角上爆出蚯蚓那粗青筋。偶或有独自低着头不声不响,那定是失败者:他那死澄澄眼睛前正在那里搬演着卖田卖地赖债逃走等等惨怖幻景。
前面椅子里有两个小胡子,交头接耳地谈很入神。刘玉英望过去,认识那月牙须男子就是冯眉卿父亲云卿。这老头儿沉下他那张青中带黑脸孔,由着他那同伴唧唧哝哝地说,总不开口。忽然个四十多岁圆脸儿男子从前面那投机者阵云中挤出来,跌跌撞撞挤进这“后方病院”区域,抢到那冯云卿跟前,拉直嗓子喊道:
“云卿,云卿!涨上!角,角半,二角!步步涨!
你怎说?就这会儿扒进万罢?”
“哈,哈,哈!扒进!可是仍旧主张抛出两三万去!”
冯云卿同伴抢先说,就站起来,打算挤出去,——再上那“前线”去。刘玉英看这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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