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知道太奇怪,就是不明白为什——”
“没有什!再住住就好,就惯!你看阿萱!”
吴荪甫语气稍稍严厉些;他不耐烦地摇摇身体站起来,就想结束这毫无意味交涉。可是四小姐却异常坚决,很大胆地和荪甫眼对眼相看,冷冷地回答道:
“不让回乡下去,就送进疯人院罢!住下去,迟早要发疯!”
“哎,哎!真是说不明白!这大人,还是说
冲突!
四小姐却就敏感得多。荪甫那温和脸色使她蓦地感到久已失去慈母抚爱。这是十多年来第次感到罢?她随侍老太爷十年之久,也不曾感到过这样温暖抚爱。老太爷对待她始终就像位传授道法师傅,他们父女中间内心生活是非常隔膜,而现在,四小姐从哥哥那里得到这意外慰藉,她少女舌头就又更加灵活起来。
“三哥!刚到上海时候,只觉得很胆小;见人,走路,都有种说不出畏怯。现在可不是那样!现在就是总觉得太闷太闲;前些时,嫂嫂教打牌,可是马上又厌烦。心里时常,bao躁,心里像是要样东西,可是又不知道到底要是什!自己也不明白要些什;就是百事无味,心神不安!”
“那,你是太没有事来消磨工夫罢?那,四妹,你今天为什不跟嫂嫂块儿去散散心呢?”
吴荪甫脸色更加温和,简直是慈母脸;可是他企业家心却也渐渐有点不耐烦。
“不想出去——”
四小姐轻声回答,吁口气,就把余下话都缩住,往肚子里咽。无论如何,哥哥总是哥哥,况又是向严厉哥哥,有些复杂女孩儿家心情,她不好对这位哥哥讲。她低下头,眼眶里又潮湿;她眼前忽然浮起幻象:对青年男女,好像就是林佩珊和杜新箨罢,很自然地谈笑戏谑。她觉得那是很惬意,然而她是孤单,并且她心里有根线,不知道什时候生根在那里根线,总牵住她,使她不能很自然地和接近她男子谈笑。她恨这根线,然而她又无法拔去这根线!她就是被这样感情上矛盾冲突所磨折!她想躲避,眼不见,心不乱!可是她这样苦闷却又无处可以告说。她咬下嘴唇,再抬起头来,毅然说:
“三哥!自己晓得,只有到乡下去法!也许还有别法子,可是现在想得起来,只有到乡下去这个法子!
再住下去,会发狂!三哥!会发狂!”
“哎,哎!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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