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秋园就带着赔三和田四,连同少得可怜的几件换洗衣服上路了。
露珠未干的清晨,天高地阔,云淡风轻,微风中荡漾着夏天的气息。母子三人一连饿了几天,肚子空空,身体虚弱,走起路来头重脚轻,直到明晃晃的太阳悬在头顶,才走到湘阴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如潮水,男女老少都有。有的大腹便便,一脸浮肿;有的枯瘦干瘪,肋条棱棱可数。饥饿使他们变得不像人样,驱使他们离乡背井,到异地去讨生活。秋园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火车发出一声长鸣,缓缓开动了。子恒上站台送他们,挥着手跟着火车跑。随着一阵急促的咣当咣当声,火车加速了。子恒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被无情的火车抛弃,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上的艰辛自不必说,每天只能靠一碗煮南瓜充饥。到武汉转车时,没有钱住旅馆,母子仨就在火车站附近堆放的枕木上睡了一晚。
妈妈原是民办教师,现在在家务农。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在读书。我眼下的任务是读好书,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到时就能参加工作,帮助家里走出困境,现在还不能……”
之骅没说不能做什么。徐老师明白她的意思,说:“我等你,我们都年轻,先把这件事藏在各自心里。”
《牛虻》是之骅看的第一本外国小说,真是爱不释手,就像河边的羔羊发现了青草而流连往返。她把图书馆里的外国小说一本本借出来,喜欢的还要多看上两遍才过瘾。
转眼到了暑假。离校那天,徐老师送了之骅二十多里路。他们都相信很快又会见面的。
暑假过完回到学校,坏消息接踵而来。食品加工厂搬到北门去了,学校在南门,相隔四五十里。学校明文规定学生不准谈恋爱,若不顾校规后果是开除学籍。之骅万万不敢冒此风险和小徐老师通信。
葆和药店早就公私合营了。秋成在医院里上班,成了公家人。他后来又结了婚,有一儿一女。粮食每月
最坏的消息来了:学校要停办!学生一律回原籍。
之骅每个学年都拿头名,结果全无用处。想了几天几夜,她终于作出一个决定:跑!不能再回乡下了,她要到外面去找工作。
一天早饭后,之骅背上平时用的书包,里面装了一身换洗衣服和牙膏牙刷,若无其事地走出校门,直奔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之骅看看周围,没几个像样的人,也许他们都和她一样准备“外流”吧。可去哪儿呢?湖南和江西是近邻,之骅听说江西要比湖南好。何况她身上只有三块钱,只够买张到宜春的火车票,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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