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早上,下楼吃早饭,看着一桌子的吃食也不敢上桌,又把保姆拽进厨房里,小小声问:客厅里头那个大老板,是谁呀?
到了晚上,又明白过来:嘿!我儿子!
上次我回去,
来,于是我发了条短信:大了,刚才睡过去了,在罗胖家,明早回来。
老板,说吧,双飞怎么个飞法?深头发姑娘蹴过来,把尖尖的下巴窝子搁在我膝盖上。你兄弟把你撂这儿前放话了:你俩是姐妹,我俩是兄弟,不把我兄弟全心全意伺候好,你姐妹就别想见着一毛钱。
听说婴儿时期的我特别擅长哭泣,冷了,热了,饿了,贪抱了,都会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一哭,肚脐眼里就潺潺淌出血来。那时候谁家得了爱哭的孩子,会在街上到处张贴: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过路君子读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这种符咒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家人无法,只好轮流抱着我。那时候姥姥还活着,专门磨了消炎的丸药过来,她跟姥爷都当过医生,不过早已作为反动学术权威靠边站了。姥姥看了我的肚脐直叹气:造孽,这是谁给接生的?脐带嘛又不是麻绳!
那一夜我好像回到襁褓之中,有人抱着我摇啊荡啊,晃得我晕乎乎的。那个人很温柔,散发出青草的味道,旧衣褴褛,千山万水的褶皱,只是看不清脸。我伸出手,想去够她的脸,竟然触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再一摸,是面镜子,我刚想往镜子里看,镜子就碎成两半,镜面上映出乐谱。
铃声在意识里锯开一条线,我揉揉脸,摸索了一阵,最后在枕头底下把手机掏出来,是二哥。
你上哪去了,亦梅也找不到你,咱爸丢了!二哥劈头盖脸地说。
爸爸以前一直跟大哥住,后来大哥离婚,自顾不暇,父亲又渐渐老迈,两个孤男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乐意做饭,二哥就把爸爸接走了。二哥曾经是个男高音,能唱华丽饱满的HIGHC,没承想人到中年倒了嗓子,很是消沉了几年。后来转行做乐器生意,学琴的小孩一年比一年多,生意不愁做,搬进了带花园的大别墅,还请了住家保姆,老人跟着他,照顾起来方便。
父亲这几年好忘事儿,耳朵也背,但并不严重。可是从上月开始,常常连二哥都不认识了。每天早上,老人家都把保姆悄悄拉到角落里,神秘兮兮地指着二哥问她:这个大老板是谁呀?
保姆就大声地告诉他,这是你儿子!二儿子!
到了晚上,父亲突然明白过来:没错,真是我儿子!喜得眉花眼笑,没想到儿子现在这么出息,日子这么好过,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