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着,你要听清楚我下面说的每一句话。我知道你在受苦,可是我一直下不了决心让医生放弃抢救,毕竟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可真他妈能活啊,我爸爸要是像你这么能活就好了。”
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更多的泪水。
我握住了他的手,放低了声音,“我刚才来的时候,在走廊上被人看见了。所以等下我会守着你,你听好,你先睡觉,尽量让自己睡着,等你睡着,我就关掉你的氧气,这样比较没有痛苦。等我确认你走了,我会再次打开氧气,然后我会趴在你病床
“展览很成功,来的人非常多,很轰动。汤铭铭接待了一个女的,是个富婆,看了展览之后,说要给我们博物馆捐一大笔钱。”
莫教授眨了眨眼睛。
“汤铭铭说她爸是你学生,你想想,你学生里有姓汤的吗?”
莫教授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然后又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看,搞文博这一块的,都得是家学渊源。你留下来的古文字笔记,我打算拿起来学,行不行?”
身体,他们没注意到我。这时候我应该迎面上去,勇敢地检验一下之前她们帮我使的那招障眼法是否生效——那则寻人启事一定是朱诺的主意,她跟展柜里那个眼睛闪着幽光的女巫一样,她们都擅长金蝉脱壳。
但我还有另外一件勇敢的事情需要去做。
“来了?”
“来了。”
忙完展览首日的事务已是深夜,医院的走廊上居然还有不睡觉的病友认出我来,我含糊其辞地点了点头,推开了莫教授的病房门。
莫教授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都没顾得上眨眼睛,他呆呆地看着我。
“我要是学成了,是不是也算你的弟子?那我岂不是跟我爸爸、跟汤铭铭的爸爸都成同辈了?辈分全乱了?你就喜欢这样对不对?喜欢犯规。”
他还是毫无反应。
“我认识的一个女孩也这样。她躲在一家疯人院里做科研,被发现是要坐牢的。你们都是藐视规则的人。”
莫教授眼睛里开始涌出泪水,我也是。
他仰面躺在那里,看上去好像已经死了,连鼻息都不甚明显,但是病床旁的机器还在鞠躬尽瘁地记录着他的心跳。真希望我可以穿越进梦境,那我就可以帮莫老头儿脱下这身倒霉的蓝灰色条纹病号服,把他开成一朵鲜花的花瓣。
他好像觉察到身边有人,微微睁开了双眼,看见是我,又闭上了。
我坐下来,周围很安静,我得小声点。
“听着,我知道你说话很费劲,那我说你听,听懂了你就眨眨眼睛。”
莫教授眼睛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