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声站起来,拖趿着鞋子回卧室了。她找根皮筋把头发扎起来,拿本书想去沙滩上找个荫凉地方待会儿,临出门了,看到茶几上宏声新泡的茶,又折回来,倒进一个有盖的玻璃瓶里,随身带着。
太阳很好,晒得人睁不开眼睛,她没有戴墨镜的习惯,每年入夏都会买新墨镜,总是随买随丢。试过像别人那样,不戴的时候很潇洒地把眼镜推至头顶,但她前额的角度有点斜,老是尴尬万分
个长圈,挨个上前,等待大师伸手为他们摩顶,表赠法物。轮到她的时候,她把棉袍举了起来,说明原委,法师身边随侍的一个弟子赶紧把衣服接了过去。净尘法师并未开言,也不知听见没有,依然是微微地合着眼,在她的头顶摩挲了一圈,然后赠与她一串黄色水晶手珠,她来不及有更多的表示,排在她后面的人已经走了上来。
仪式结束后,这些新晋的佛门弟子都在殿外领取戒牒,当然没有她的。妙华法师特意追出来,向她道谢,询问静姑婆最近的身体状况。她们都认得静姑婆,知道是净尘法师多年的旧交。净尘法师特别交代,要妙华趁着在北京的时候,介绍一个姓雷的名医给静姑婆看病,雷医生是拔尖的肿瘤专家。对方一开腔,阿晏才知道妙华法师是个比丘尼,容颜清癯,没出家前应该是个美人,现在青筋骨骼毕露,没有头发又穿了僧衣,完全看不出女性曲线。
“所以你要说我皈依了呢,我其实没有师傅给起的法号,也没有戒牒,等于没有官方认证文件,但你要说我没皈依呢,我又是按流程走了全套,师傅面前起了誓言的。”她抬起腕子,让宏声看她手上那串黄澄澄的念珠。
吃完饭,宏声有点微醺了,倒在沙发上剔牙,阿晏端了脏盘子去洗。你耕田来我织布,过起小日子来的假象。于他们两个来说,这都是难得的假期。洗完碗,她把盘子一个一个擦干,收进碗柜,抹布用开水烫过,晾起来,然后很仔细地洗手,涂手霜。她希望她走出来的时候,宏声已经盹过去了,他有午休的习惯,中午总要眯那么一会儿。
他拍拍沙发,示意阿晏坐过去,两个人就那么靠着坐了一会儿。
“她好点了吗?”她还是没忍住。
他好像确实是困了,摇摇头。过了一会儿说,“化疗这两天刚做完,可能后面还要再做一期。”
“你出来了,谁照顾她?”
“薇薇不是放假回来了嘛。她们那种病房,我一个大男人老在里面也不方便。”又停了停,“请了个护工陪夜。”
她拍拍他的手,“你困了,要睡床上去睡,沙发上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