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梦都被拦腰劈开,人潮惊醒,人头翻涌,豆皮亚弟吓破胆,只见怒涛顶一个怪东西颠颠荡荡,朝他来了。
豆皮亚弟撑大眼,亡命地望。他人仔细细滑似塘鲸,索性一蹬二爬,踩着前后左右肩膀头顶登高望。起先那怪东西俨如一支水流柴,在潮头颠跳、颠跳。刺眼的耳鸣落下来,空气煞白,豆皮亚弟一下子撞聋,无数伸向天空的手的潮流将怪东西推送给他——因为他高高踩在肩上头上,怪东西几乎是从他鼻子底下经过了,无数的高高伸直的手摩掌、传递,黑的棕的红的黄的白的手指是五色海浪拍抚,豆皮亚弟下巴松掉,视线噗一声插进去,怪东西在五色的寂静的浪上漂流,极慢,又极快,怪东西过去了,插着豆皮亚弟的视线,插着无数支硬直的视线,漂远去了。
豆皮亚弟颓然滑落。一千只鞋底立刻合拢,要盖没他。世界重新返回耳中,发一千串炮仗的巨响,五种语言的尖叫、呼救、咒骂在炸啊!五色手臂合力扯起豆皮亚弟,他一站稳就问:“那是H?那是H?”豆皮亚弟反复地问、回转地问,他听见五种语言问着同样问题但没有任何一种语言作答,怪东西湿漉漉,海沙鳞鳞,叫似海味,有人扑在上头撒泪,有人撒临时扯来的蔬果皮,有人恨它人骨,发狼发狠,要去咬它的肉吃。轰隆隆人浪和发问声向南奔涌,沿着豆皮亚弟来时路,追赶怪东西,怪东西真正成了怒海孤舟、一条快艇,引着滔天洪水冲过板樟堂前地,陡然北拐,冲向三巴牌坊,冲上花王堂街,豆皮亚弟心头一震:啊呀!是要去坟场!这样一想,登时哭出来,洪水一过花王堂就成了哭河、骂河、欢呼河,汇集了五种颜色五种语言的哭和骂和欢呼的奇观,从各处赶来的人向洪水里投啊!投恨,投爱,投仇怨或感恩,七情八苦投个齐全,爱恨相撞,恩怨互搏,火光乱溅。大火水冲入白鸽巢前地,突然散开,铺成个大湖。白鸽巢主人利先生一头雾水,躲在锁紧的通花大铁门里看,五个扛鸟枪伙计在他近身把守。很快,利先生下巴也松掉,挂着,因他终于看清了怪东西:一个湿淋淋担架,H被紧紧绑在上面,湿的,死的,无帆的,漂过榕荫穹顶,撩动垂垂榕须,驶入血口大张的公司坟场。
好景花园南院铺着玫瑰色陶砖,还有一口百年老井。豆皮亚弟跑过头,弯身猛吐,把这条大新闻吐在井边。胃酸四溅。几个头脑发热的立刻奔向坟场,其他人老老实实听完,散场时候都换上一张马脸。他们挂着马脸向遇到的第一个活物复述大新闻——后知后觉的洗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