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地上的帆布包,问,你是杨美容的表弟?侯学中的手机又响了。王能好自顾说了句,表弟,很忙。
工人们都在上班,一楼的板房宿舍里,六张上下铺的床,屋里杂乱,随处堆放的衣物和脸盆,漫出一股沤粪的味道。侯学中说,让他们收拾下,没一个听的。王能好的床,在进门左手边的上铺。没人住,放着背包和脏衣服。侯学中递给他一张纸——工人守则,又嘱咐了王能好两点:一、在工地上不要喊他表弟,叫侯总,咱俩不认识;二、一天工资三百,管吃住,上十二,歇十二,倒班。这都是来之前说好的。和工人搞好关系,不要惹事,惹事也别指望有人帮你。王能好说,表弟,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没接。侯学中说,陌生号我一般不接。王能好拿出手机。侯学中的手机响了。王能好说,这是我的号,你存下吧。侯学中挂掉,平时都在工地,有事找我。侯学中一直没存王能好的手机号,临走,指着他手里的老年机说,买块智能手机,跟上时代。
同屋六个人,三个安徽阜阳的,两个江苏徐州的,都有用工合同。晚上下工,他们对新来工友说,没合同怎么行?说不让你干,就不干。王能好说,这里不让我干,我去别的地方,钱有啥,几张纸,出点汗就来了。众人摇头,觉得这个新来的工友轻薄自大的言语,和他快速难懂的山东方言一样聒噪烦人。王能好不像他们,老家穷乡僻壤,没进工厂的机会,背井离乡,把老婆孩子丢在老家,日夜担心寄回去的钱花在别的男人身上。这十几年,王能好有不少机会进厂子,当个正式职工,五险一金,退休领钱,图个稳定。以前经常有人这么劝他,过了四十,超过工厂招工的年龄限制,想去也去不成,劳务市场找活,不稳定,四处跑,你现在能干,过了五十、六十,谁管你。王能好看不起那些老实巴交在厂里上班,领死工资的。劳务市场,来去自由,干完活,换下一家,没人管,或者说多换几个人管。说到底,不是别人选他,是他选别人,要的就是一种自由。
王能好闻着发潮棉被上的石灰味,在孤独和疏离中,度过了在异乡的第一个夜晚。来这里,他也没想长久待下去,招他来,也是应急。杨美容知道王能好想去外面,把表弟侯学中发在朋友圈的招工信息告诉了他。建筑工人不好招,之前走的那几个,都二十出头,干了不到一个星期。工期紧张,王能好是块补丁。几天下来,王能好表现不错,能吃苦。杨美容打电话问侯学中。侯学中说,就是话多,干一天活不嫌累,还四处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