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也有很多上海人是这样生活的,年轻人只会说英语和上海话,上海话里妈妈熟练的唠叨骂人都可以复刻得惟妙惟肖,但他们不会写汉字,也不会讲普通话,像不像?”
“那我会讲普通话,我也吃辣的呀。我是半个四川人,半个上海人。”
“像你们这样会说上海话,但身份证是5111l2开头的,还有多少人啊?”
“听你这么描述,搞得我好像脱口秀演员一样的……很多人,基本都回来了,大隐隐于上海市。”
“真想跟你们重新回去玩一下。抢救一下历史。哈哈哈哈。”
“要得。”她说。
我去过几次四川,都是出差。参观过酒厂、地震遗址,其余时间都在火锅店。记得那里群山环绕,非常潮湿。交通也不算太便利。解放前只有川陕、川黔公路和长江三条出川通道,解放后才建成了成渝和宝成铁路。三线建设期间,又新建了成昆、川黔等铁路和省内公路网。出于战备需要,正如阿德描述的,她的爷爷和外公,支援的是兵工厂建设,后来才转成机械。奶奶因为担心爷爷出轨,索性也跟去了。去的时候容易,回来就难了,只能带一个孩子。阿德的父母亲,都没有被家长选中。他们兢兢业业留在四川,只等着退休回上海养老。留给少年阿德的只有一条路,就是高考,通过考试回到上海。那也是很难很难的。办户口的时候,员警对她说,她这个情况有点复杂,因为她不算三线后代,他父母没有支援建设,所以建议她写一张说明书。这张说明书,她一直留到今天,留到那位员警光荣退休,都没有拿到上海户口。她比我会讲故事,真该请她去学校跟大家说说程咬金镇压铁山獠人的古代故事,诸葛亮也是在铁山道建兵工厂造兵器的,与荣县铁厂镇的汉代冶铁炉一脉相承。到了她这里,只留下了一点困惑,一点怅然。
阿德带我去的地方非常隐蔽,重峦叠嶂,有许多树木和天然溶洞。整个厂区,都是围绕着一座山头建设的,最鼎盛的时候,据说有三千多人。1970年,阿德的母亲就在那里上班。后来考了会计证,从分厂调到总厂,在总厂跟着领导做事,领导说盈利就做盈利的账,领导说亏损就做亏损的账,她一辈子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执行得很好。1986年,新厂搬迁到了成都,旧厂就荒废了,交给了当地z.府保管。与此同时,阿德出生了。她出生在一幢四层楼高的厂区宿舍里,楼道间的窗户是十六宫格蜂窝状的,其实并没有玻璃,那只是透气口。阿德说,还有一种透气口,是菱形的。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