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惠才心里,这一天过得特别慢。
先是想方便一次都不易。茅厕是一个由三根树干支起来的三脚架子,四周挂上稻草,就成了个小棚子。稻草被风雨侵蚀得稀稀拉拉,阳光透过稻草投进茅坑,照见粪池里的蛆成坨地蠕动。进门那一侧有个用木条钉的方形框框,上面挂着稻草,人进入茅厕后,再将木框搬过来遮住身体。茅坑上搁着两块并不厚实的板
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把惠才团团围住,像看西洋景似的,一边嘁嘁喳喳抢着跟她说话。此地方言又全然不同于A县的客家话,惠才听不懂,但从表情上看得出来是在夸她。
很快,姐姐煮来一碗米粉,上面盖着两个荷包蛋,洁白光滑的蛋白包着完好无损的蛋黄。
中午,姐姐做了很多菜,还杀了只大母鸡。那一大海碗鸡肉芳香四溢,只是怎么也咬不动,不要说用筷子夹,即便是放下矜持、双手使劲,也难撕下一片肉。
惠才发现,她们做饭、烧菜都用同一口直径八十公分左右的大铁锅,叫牛五锅。米饭是用木饭甑盛着放在锅里蒸熟的,吃起来极香。鸡也是用这铁锅炒出来的,不可能花上好久把肉炖烂。猪潲也放在这锅里煮。
吕的姐姐吃苦耐劳,里里外外一把手,还要赚钱供三个孩子上学。姐夫是个极老实的庄稼人,吃饭不上桌,也不敢正面看人。惠才始终没能看清姐夫的五官,脑中只留下一个中等个头、黑黑瘦瘦的男人形象。
做晚饭时,惠才主动坐在灶前帮姐姐烧火,烧的是杂柴,用一个竹夹子夹着柴火往灶里塞。除了午饭剩下的鸡肉和猪肉,姐姐还炒了长带和泥子,也就是茄子和丝瓜。
姐姐不停地和惠才讲话,惠才勉强听懂了一句,原来姐姐比吕大十岁。由于语言不通,交流起来很难,惠才沉默的时候居多。不过因了茄子叫“长带”,丝瓜叫“泥子”,两人笑了好一阵儿。
说笑间,惠才感到脚背有些刺痒,低头一看,一条比米粒稍大的黄色小毛虫正趴在她脚背上,那黄毛上还有几个黑点。她赶紧用竹夹子把虫子夹进灶里。此时小腿也痒起来,火辣辣的,有些痛。她卷起裤管才发现,油菜籽大小的红点点竟在小腿上密密麻麻铺了有一公分宽,而且长了脚般飞快地爬过小腿,蔓延到了膝盖。
惠才吓出一身冷汗。眼看着红点就要爬至大腿,她心急如焚,忽然想起临来时鬼使神差装了一支肤轻松软膏。她立马起身从袋子里拿出软膏,从上至下一顿猛涂。好在一支肤轻松涂完,红点也慢慢消失了。
惠才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坐到灶前烧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