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立背后开斗地主,“对子”“四带二”地红火起来,几个无座人站在椅子边看歪头胡。局完,孙家宝像在饭桌上让菜样,转头说,立立,你玩把!
她说,不会。
孙家宝反倒更来劲,不会教给你
句是冲她说,后句冲孙家宝,于是立立又有种亲疏有别错觉……这些无法验证对错猜想,像猫叨乱毛线,留给她坐在半个屁股宽座位上慢慢清理。被那只手摸过围巾再戴回来,成活物似,又像那手无形部分还留在围巾上,风吹草动地搭着脖子。
孙家宝伏在她背上,小声说,好帅耶,是吧?咱院男生谁要长这张脸,绝对是院草!绝对倒追。
她含糊说,他眼睛还行,大花眼。
大花眼什意思?
们那儿管大双眼皮叫大花眼。男人长这种眼干吗呢?简直浪费。她又违心地找缺点,说,不过他脸太瘦太尖,还有点驼背。
就爱看小尖脸。哎,他是不是有点喜欢你,跟你唠那多句!
怎可能?他们列车员每天还不得见万个人,说万句话?人脸估计在他们眼里都是马赛克……那他还给你开罐头呢,算不算喜欢你?
孙家宝说,对,罐头!来,你用叉子吃,好不好?……
开车小时之后,人们已经开始各为彼此娱乐,聊天、打扑克、吃瓜子、看书报杂志、戴耳机听歌、织毛活儿,还有女人端着竹篾绷子绣花。车厢宛如个狭隘与伧俗移动展览馆,能听到所有热门偏见、女演员风月新闻……有些人只是呆坐,两眼半开半闭,沉浸在混沌中。立立也是呆坐者,她其实带书,在行李箱里,但她不想拿,她预感到跟那个列车员“还没完”。雨将落未落,悬念像雨滴悬在半空,她只想把悬念当颗话梅,尽情地咂吮,滋味无穷。
二十年后拥有智能手机人们,再也不会呆坐,再也不会无事可做,部手机等于个影院加游戏厅再加无数难以名状啥啥啥。里头全是麻辣火锅,中辣、巨辣、变态辣,清汤寡水、粗粮小菜,早就倒闭。人们愉悦地上缴全副精神和注意力,交给手机:“来!刺激!震惊!”就像把整摊肉体交给推拿师,自己不用动,别人揉把,惊动下,浑身揉,浑身心惊肉跳。在事和事缝隙里,他们等不及地跳进手机屏幕。鲸每隔阵浮出海面透气,他们每隔阵需要猛子扎进手机里透气。所有人都有张手机照亮脸,千人面。他们永不会无聊。他们醉醺醺地,享受这目不暇接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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