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开口:“我是问你好不好?都说这个过程很痛苦——”
“就打了一针,一点也不痛苦。”
“那是因为你特别能忍。”
“真没那么夸张。”
平川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还有个会,先挂了啊,”他说,“你加油吧。”
很快她就闻到了药的味道,起初她以为是从肚皮上散发出来的,后来竟连嘴里也始终萦绕着那股独一无二的苦味,就像被打上了IVF的烙印。
然后顾问再次把她领进一个小会议室。这次的顾问是位短发高个儿女孩,戴副红色细框眼镜,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态度很爽朗,不似典型的泰国姑娘。她很有耐心地向苏昂说明注意事项,介绍试管流程和价格,在日历上圈出重要的日期,一页一页地指引她在协议上签名。
“你也是想要个男孩吗?”她不经意地问。
“无所谓,健康就行。”
“如果有一男一女可供选择呢?”
我没有任何需要加油的地方,她想,医生怎么做,我只要配合就行了。事实上,无论是你我,还是Songchai医生,我们都由远比我们宏大的事物控制着。
上午,从四面佛回来的时候,思思和她聊起夫妻关系的话题。思思说,她发现生育问题有时会使两个人更为亲密,有时则会导致你们之间最激烈的矛盾。当一对夫妻第一次经历试管,她说,那是一个全新的体验,那时你们之间充满了爱与支持。然而,当你们来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五次的时候,有些东西就会慢慢变质了。比如说吧,由于正在做试管,你们可能已经没有了正常的性生活。通常情况下,男人还会开始担心钱,还有工作上请假的问题。而裂痕真正开始出现,往往是因为其中一个人——一般是女方——想要再试一次,而另一个人却已开始打退堂鼓。
苏昂不确定自己的情况也是如此。这是她与平川的第一次
“那我选更健康的那个,把另一个冷冻起来备用——”苏昂笑道,“是不是太乐观了?”
顾问也笑了,推一推眼镜。
“那我祝你‘好运’,”最后两个字她说的是中文,带着生硬而可爱的口音,“在中文里,‘运’和‘孕’是一样的发音,对不对?”
就这样开始了啊。回家路上她恍惚地想。她给平川发了一条微信,十秒钟后他就打来了电话。都好吗?他问。都好,她说,日期已经确定,你可以订机票了。平川有片刻的沉默。她觉得他们之间的那种尴尬虽然毫无意义,却仍顽固地存在着。
“那天刚好是周末哦,”她试图破冰,“你不用特地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