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是建立在文化观念上的。社会建构的性别意识形态塑造了男性和女性的角色与规范——在一个以男性为中心的权力结构中,男性的角色是家庭的经济支撑和保护者,女性的身份则是妻子和母亲。于是对女人来说,母职是她们地位和权力的来源,也是确保其婚姻安全的唯一途径;而不育是灾难性的,会削弱她们与丈夫及其家庭的关系,令她们面临严酷的社会后果。相比之下,脆弱的婚姻关系却并不会影响男性的安全感和社会认同,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选择离婚、发生婚外情,或者全身心投入工作。甚至,当一对夫妻没有孩子时,虽然妻子明确承担责任,但这也含蓄地损害了丈夫的“阳刚之气”,所以妻子要为丈夫的“缺损”负责,而丈夫和婆家对妻子的,bao力是一种重申男子气概的手段,以确保其性别霸权的延续……
不孕不育不仅是医学和心理问题,苏昂想,它同时也应被视为一个社会问题,因为生育问题联结了私域与公域,为人父母实际上也是一种社会角色。夫妻双方也许都身心健康,但在试图与他们的伴侣生育后代时,却变成了一类新的“病人”——不育夫妇。而他们很可能永远不会在与别人的关系中遭遇同样的问题。
与这些同病相怜的女性聊天总给她一种慢慢沉入海底的感觉。她们都在一艘艘正在下沉的船里,都得不停地自救。尽管如此,她们还是在不断地下沉。海水漫过甲板,涌进船舱,桌椅茶几漂浮相撞。她们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手划脚蹬,奋力寻找逃生的出口。
忽然,手机铃声在她耳边响起,屏幕上写着大大的“Alex”。
“明天有空吗?”Alex的声音从水下传来,“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有空,”她听见自己迫切的语气,就像终于抓住了一块漂过身边的浮木,“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