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我知道,”他轻声说,脸上的平静几乎牢不可破,“荷尔蒙会影响情绪。”
苏昂点点头,感激却并不相信。她向他伸出一只手,放在桌面上。而他也立刻握住了那只手,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那似乎是一个和解的象征,即便只是阶段性的。他们的紧张关系获得了暂时的纾解,就像潮水适时涌入,扑灭了两人之间的火焰。
她坐在那里,看着平川清理桌面,洗脏盘子,扎垃圾袋,最后泡好两杯红茶。他递给她一杯加了牛奶的,茶包的细绳垂在杯子外沿。他重新在桌边坐下。他们喝着茶,开始心平气和地交谈。
苏昂告诉他,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采取过主动的姿态——当然,平川也许会称其为自律性和责任感。她毫无异议地接受了按部就班的教育轨迹,法学院毕业顺理成章地进入律所,又理所当然地跟着平川随大流回了国。到了某个年龄,当身边的女性同行都开始注重工作与生活的平衡,她又在某个前辈的引荐下转做公司法务……然后是不断地怀孕又不断地流产,这更让她有种失控的感觉,觉得好像失去了自主力,永远在被动地接受着一切……无论如何,如今她产生了抗争之心,希望能够主动一次——哪怕一次也好——不因为他人的期许,不因为理性的计算,不因为惯性的力量,也不因为身上的责任,而单纯因为自身的欲求去做某件事情。
就是怀孕?平川问,没有放开她的手。
她承认一开始只是出于求而不得的赌气心理,她也承认自己缺少成为母亲的觉悟。但欲求这种东西本来就不一定符合理性,它就是会有冲动的成分,无法被充分论证。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盲目的渴望了。来到曼谷以后,这种盲目冲动与异国奇遇所带来的新鲜刺激融为一体,令她入戏至深犹如重活一次。听起来或许可笑,但努力怀孕这件事变成了某种主动性的象征,它意味着去追随未经深思熟虑的欲望,去对抗安全而被动的人生。
平川就此思索片刻。但这里面有些东西不符合逻辑,他说,你想要不那么被动、不那么安全的人生,但如果有了孩子,你可能才真的被套牢了。看看我们身边的同学、朋友,为人父母的生活里更多责任和牵绊,你会失去自我和自由,就更没机会去主动做些什么了。
她明白他的担心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将来的他自己。这担心合情合理,其实也正是令她心烦意乱、不得其解的难题。一面是实现自我,一面是失去自我——无法混合的混合,分明是个悖论,就像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