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调到了驻扎在法国前线阿贵纳森林的第五军炮兵团。报到时,指挥官给他下了个命令,计算两万五千门装填了芥子气的榴弹炮的弹道,它们将在半夜里倾泻在法军的头顶。“他们叫我帮忙预测大风和,bao雨,而助长它们的火势正是我们自己造成的。他们想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理想弹道,我们的炮弹才能准确地落到敌军的头上,却不见,那条椭圆线已在拽着我们所有人不断下行。我听厌了其他那些当官的说辞,说我们离胜利越来越近了,战争结束已经指日可待了。他们都没发现吗,我们升得越高,只会摔得越惨?”
即使是在战争的屠场中,他也没有放弃研究,他把笔记本藏在了军装之下,紧贴着胸口。后来他被升为了中尉,就用特权,请人把德国最新出版的物理学期刊都寄给他。一九一五年十一月,他读到了刊登在第四十九期《物理年鉴》上的广义相对论方程,便开始求解了——正是一个月后他寄给爱因斯坦的那些。打那时候起,他变了,甚至影响到了他做笔记的方式。他的字越来越小,最后都看不清了。在他的日记和寄给妻子的信中,爱国热诚让位给了对无意义的战争的苦涩的抱怨,随着他对同僚们的鄙视与日俱增,他的计算也越来越逼近奇点。最终抵达那里时,他已经想不了别的了:他彻底沉浸其中,对周围的一切心不在焉,以至于有次敌人都打过来了,他也没找掩体,一发迫击炮就在他头顶几米远的地方炸了,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冬季开始之前,他被分配到了东部前线。路上遇到的士兵跟他讲起了可怕的对平民的屠杀、强*,以及大规模的驱逐。一夜之间被夷平的村庄,从地图上消失的毫无战略价值的城市,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不讲军事逻辑的,bao行仍在不断发生着,往往都没法知道是哪一方的责任。而当史瓦西看到,他的一群手下正用远处一条吓得动都动不了、不停颤抖着的饿狗练习打靶时,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他画的那些战友的日常,那些美景——随着部队的行进,它们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阴郁——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页整页炭笔的粗线和消失在纸页边缘的漆黑的螺旋。到了十一月底,他的营队在白俄罗斯的科萨瓦郊外被编入了第十军,而卡尔被任命为了一个炮兵旅的头儿。在那里,他给他波茨坦大学的同事,埃希纳·赫茨普龙去了封信,附上了他奇点的初稿,描述了一下他皮肤上冒出的水泡,就战争可能对德国之魂产生怎样有害的影响展开了一段漫长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