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深爱着这个国家,却眼睁睁看它停在深渊的边缘:“我们已经来到了文明的最高点,那接着呢,就只能往下落了。”
天疱疮、急性坏死溃疡性龈炎。他食道中的水泡不允许他吞咽任何固体。连喝水的时候,他的口腔和喉咙都会像火红的炭一样烧灼。卡尔被宣告无法医治,从军队中除名,可他还在研究广义相对论方程,压制不住自己思维的速率。随着疾病吞噬着他的身体,他的脑子也转得越来越快。他一生发表了一百十二篇文章,几乎比二十世纪的任何一位科学家都要多。而最后那几篇,他是把纸铺在了地上,胳膊挂在病床边写的,脸朝下趴着,背上满是水泡迸裂留下的溃疡和痂,就仿佛他的身体已经化作了当下欧洲的微缩模型。为了分散注意力,忘了疼,他做了个目录,里面就包括了恶疮的形态和分布、水泡中液体的表面张力和它们平均破裂的速度。可哪怕是这样,他也没法将思想从他的方程所开辟的真空中解救出来。
为了避免奇点的出现,他将算式写满了三大本本子,试图找到一条出路,或是他推理中的一个错误。而在最后一本本子上,他写下了他的结论:任何物体都可以生成奇点,只要它的物质被压缩到一个足够小的空间里。如果是太阳,三千米就够了,地球是八毫米,而普通人体则要达到0.000000000000000000000001厘米。
在他测算出的那个孔洞里,宇宙基本参数交换着它们的性质:空间像时间一样流动,时间像空间一样延展。这种扭曲将因果律都改变了,卡尔推测,如果哪个假想的旅行者可以进入到这个稀薄区并且活下来的话,就能接收到未来的光与信息,见到还未发生过的事件。而他如果抵达了深渊中心,又没有被重力撕碎,就能见到两个重叠的景象同时投射在他头顶的一个小圈里,就跟万花筒一样:其中之一是以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激变着的宇宙的未来,而另一个,则是被冰结在某一瞬间的过去。
然而,怪事还不局限于那块区域的内部,奇点周围是有个界限的,一道屏障,把不归点给标记了出来。一旦越过那条线,无论你是什么(一整颗行星也好,一个亚原子微粒也好),都会被永远擒住,从宇宙中消失,仿佛掉进了个无底洞。
几十年后,这道边界被命名为史瓦西半径。
他死后,爱因斯坦为他撰写了悼词,并在葬礼上宣读。“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问题,他与之战斗。他热衷于发现自然界各个方面的联系,可他之所以寻找,驱动他的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