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一个量子系统的最佳描述不是图像或比喻,恰恰就只是一组数字。
他们走出公园,来到大街上,还在探讨着海森堡的发现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玻尔已经觉得,这将是一种真正全新的物理学的基石。在哲学意义上,他挽着海森堡的胳膊,说道,这是决定论的终结。所有相信牛顿物理学所承诺的发条宇宙的人,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击碎了他们的希望。决定论者认为,只要发现了支配物质的规律,就能认识最古老的过去,预言最遥远的未来。如果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前一状态直接的后果,那只要看看现在,再跑跑方程,就能获得神一样的知识了。而有了海森堡的发现,所有这一切都成了幻想。我们无法掌握的不是未来,也不是过去,而是现在。我们甚至都没有办法完全了解一个渺小的粒子的状态。无论我们如何审视事物的根基,总还是会有模糊的、不确定的东西,就好像现实永远只允许我们用一只眼睛看见清晰的世界,用两只眼睛就不行。
海森堡陶醉在了自己的热情之中,同时就注意到,他们俩的公园之行几乎恰好是反向重走了他顿悟之夜的路线。他跟玻尔讲了,丹麦人立刻就把这个和他们讨论的东西联系了起来: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一个电子在哪里、是怎么移动的,都没法同时知道,那我们就更不可能预测它从一点到另一点的确切的路径了,而是只能知道它许许多多可能的轨迹。这就是薛定谔方程的天才之处: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用一个单一的框架——波函数——就把一个粒子的无数种命运、所有状态和轨迹,叠加在一起,给表示了出来。一个粒子有许多种穿越空间的方法,可它只能选择一种。如何选择的?完全随机。所以对海森堡来说,已经再没有办法绝对准确地谈论任何亚原子现象了。以前是每个果都对应着一个因,而现如今,只剩下一堆概率。在物质最深层的基础之中,物理学找到的不是薛定谔和爱因斯坦心心念念的、被一位理性之神像提线木偶一样支配着的一个坚固不破的真实,而是一个神奇而瑰异的王国,一位用无数只手操弄着偶然的女神的肆意妄为的孩子。
路过海森堡那天落跑的酒吧时,玻尔说,都这样了,是不是值得喝一杯?老板刚开门,店里几乎没有人,可是听到这个建议,海森堡仍然有点反胃。他说还是找个咖啡馆吧,说不定有点什么热的可以吃。可丹麦人说,喝咖啡算什么庆祝,就一把把他推了进去。
他们又坐到了那晚的那张桌上,玻尔点了两扎啤酒,两人慢慢喝掉了,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