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很熟悉。那边是座墓地,有一堆堆土墩,一个个黑色的十字架。
那一霎时,在我们背后响起一种嘘嘘的声音,随后它逐渐变大,变成了呼啸声和雷鸣声。我们伏倒下去,前面一百米远处,一团烈焰往高处直冲上去。
不大一会儿,在第二次的轰击之下,树林的一部分慢慢地升到了顶梢上面,三四棵树飞了上去,然后裂成了碎片。跟着射来的炮弹咝咝响着,如同锅炉阀门一般。猛烈的炮火。
“隐蔽!”有人在喊。“隐蔽!”
草地是平的,树林离得太远,而且也危险。除了墓地和土墩,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掩蔽了。我们在黑地里跌跌绊绊地穿过去,仿佛被唾沫粘住了似的,每个人都紧贴在一个土墩的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黑暗简直发了疯。它翻腾着,狂吼着。比暗夜更黑的黑暗,跨着巨人的脚步向我们冲过来,越过我们头顶,扬长而去了。炮弹爆炸时的火焰把整个墓地都照亮了。那里也没有一条出路。就着炮弹的亮光,我想看一眼草地的光景。那是一片汹涌的海洋,炮弹射出来的火苗如同喷泉一般往上直跳。任什么人要穿过这片草地,都是不可能的。
树林消失不见了,它被捣烂,研细,撕成了碎片。我们只得待在墓地这里。
大地在我们前面爆裂了。泥块活像雨点一样洒落下来。我觉得给扎了一下。我的衣袖被一块弹片撕裂了。我握紧拳头。不疼。可是我还不放心,因为当时受了伤,要到以后才会觉得疼咧。我把整个胳膊摸了一下。被擦伤了,可还是完好的。这时候,脑壳上又挨了一下,于是我的知觉开始模糊了。有个念头如同电光一般闪到我心上:千万不要昏过去!我沉到了黑色的稠糊里,可又立刻升了上来。一块碎弹片削到我的钢盔上,幸而它早已走了很长一段路程,所以没能砍穿。我抹掉了眼睛里的泥土。面前炸开了一个坑,我模模糊糊地辨认出来了。炮弹是不大会在同一个坑里落进两次的,因此我就想往那边躲去。猛地一跳,我扑向前面,仿佛一条鱼似的平伏在地上,又传来了嘘嘘的响声,我急忙爬过去,想抓住一个什么东西来遮盖一下,却在左边摸到一样东西,我就往它旁边挤拢去,它让开了,我呻吟了一声,大地在崩裂,一阵气浪在我耳朵里雷鸣似的响着,我便爬到那个裂开的东西里面,把它盖在我上头作为掩蔽,那是木头,是布,是掩蔽物,是掩蔽物,是用来抵挡那呼啸着的弹片的可怜的掩蔽物。
我睁开眼睛。我的手指抓着一只衣袖,一条臂膀。是个伤兵吗?我喊他,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