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看上去真是疯了。当我们放开他的时候,他竟像公山羊一般把脑袋净往墙上撞。今天夜里,我们一定得设法把他送到后方去。眼下还要将他捆绑起来,而且要捆得妙,做到万一遭到攻击,他就可以马上被放开。
卡钦斯基建议玩一会儿纸牌。一个人有点事干,心情也许会轻松些。可是这竟没有用,我们谛听着每一声离得很近的轰击,把该吃的牌都算错了,把该出的花色也跟错了。我们不得不就此散局。我们如同坐在一个轰轰烧着的锅炉里,这锅炉外边四面八方都在被捶打着。
夜又来临了。我们由于心情紧张已经神经麻木了。这是一种致命的紧张,它像一柄有钝口的小刀,顺着脊髓在刮擦着。我们的腿不能移动,我们的手瑟瑟发抖,我们的肢体成了一张薄薄的皮,艰难地绷在被克制着的癫狂上面,绷在几乎不可遏止而又漫无穷极的突然爆发出来的吼叫上面。我们再也没有什么皮肉和肌肉了,我们不敢互相审视,唯恐发生什么估计不到的事情。因此,我们就把牙关咬紧,心想: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说不定我们会安然无恙咧。
近处的爆炸蓦然间静止了。炮轰还在继续,可是全都打在后面,我们的战壕已经太平无事了。我们抓起手榴弹,把它们扔到外头我们的掩蔽壕前面,大家跟在后边跳出去。密集炮火已经停止,猛烈的拦阻射击这会儿落在了我们的后面。进攻开始了。
谁也不会相信,在这片坑坑洼洼的荒地上还会有人。可是现在,钢盔在战壕外面四面八方露出来了,而且离我们五十米的地方,一挺机关枪早已架设在适当的位置,嗒嗒地扫射起来。
铁丝网已经被打成了碎片。不过它们毕竟还造成了若干障碍。我们看见冲锋部队过来了。我们的炮兵部队这就开火了。机关枪嗒嗒地扫着,步枪砰砰地响着。那冲锋部队一步一步悄悄地走近了。海伊和克罗普开始掷手榴弹。他们能掷多快就掷多快,我们把手榴弹递给他们,柄上的引爆线事先都拉开了。海伊能掷六十米,克罗普五十米,这都是量过的,距离相当重要。敌人在奔跑的时候是不能干什么的,只有到了三十米以内才能有所作为。
我们认出了那些扭歪的脸,扁平的头盔,那都是法国人。他们冲到残余的铁丝网那里,已经遭受了可观的损失。在我们的机关枪前面,他们整个行列都倒下了。随后我们的机关枪一再卡壳,而他们逼得更近了。
我看见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跌落在装着带刺铁丝的栅栏里面,脸抬得老高。他的身体已经崩塌了,一双手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