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未真:“我也是。”
两人不再言语。并立着的两把镰刀,如一对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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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统特务王大水还没有吃午饭,今日忙碌,上级先让他捕杀一位混入上海中统的彭氏太极拳传人,后让他捕杀旅日棋手俞
屋外不远,支着辆独轮车,有位进城卖菜的农民,腰别旱烟袋、镰刀。硝烟中推出辆车,又来了位菜农,也是腰别烟袋、镰刀,在前一人旁支好车,抽出旱烟袋:“来一口?上等德国烟丝。”
“不,我抽这个。”先来者怀里掏出镶金烟盒,打开是雪白烟卷。他的汉语,音调古怪,“个”字拖延一秒才止住。
二人各自点烟。先来者摘下腰间镰刀,刃上有浅绿直纹,有些聚在一起,有些散开,像水田里随手撒的秧苗,解释:“这叫‘稻妻’,上品工艺才出的纹。”
后来者:“上品工艺怎会打一把镰刀?”
先来者:“镰刀在中国只是农具,日本武道有镰刀技,日本镰刀是杀人的。”
法租界南区一座石库门,窗细如缝,地下室般暗,俞上泉在擦拭棋盘。棋盘高五十二厘米,重四点五公斤,四个柱脚状如花蕾。三岁时第一眼见到它,便被其底部迷醉。
盘面长四十二厘米,宽三十九厘米,对于竖边比横边多出的三厘米,父亲解释:“这是敌我的距离。”
父亲早年留学日本,带回此棋盘。五岁,父亲教他下棋;十岁,父亲去世;十二岁,东渡日本。
旧家,旧棋盘。
家有五人。母亲、两个哥哥、两个妹妹,他去日本,带着他们。理由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无法照顾自己。隐情是,他要照顾他们,他是家里唯一挣钱的人。
后来者:“中国镰刀也是杀人的,农民活不下去的地方,镰刀都是杀人的。”
先来者:“我是武原的平地重锄。”
后来者:“我是雪花山的郝未真。”
两柄镰刀同时脱手,旋转飞出,剁进地面。刀尖入土的深度和刀把的斜度完全一致。
平地重锄:“我在等人。”
下棋,能挣钱。十二岁的他,日本棋界形容为“有着百岁老人的哀情”。十七岁的他,反而年轻了。他鼻梁与眉弓的线条锐利,眼角微吊,天生威严。
他很少抬眼,总是垂头。盘面上纵横十九道格线,为刀刻。他擦拭盘面,眼缝中偶尔一亮,似流水的闪光。
窗外黄暗,,bao雨将至的天色。雨不会来,是战火污浊。
楼下寂静,“你看,仗会打多久?”“中国会赢么?”“我们回来得不是时候。”——此类对话,在他们家不会发生。父亲死后,家中便没了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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