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猛地向上飘去。
格尔达此刻应该在去阿特金森的途中吧,他想。这么想着,他仿佛跟着她一路向东,脑中闪现着途经的每一个车站(离家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虽然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可是,太阳似乎也跟着她朝东边去了。不知不觉间,天色由银色转为灰色,这一天很快便遁入了冬日的黑暗之中。
弗里茨白天都在牲口棚里,和牲口以及工具待在一起,在那儿,他不会意识到格尔达不在身边,可是,哪怕是在那儿,这个事实也会让他觉得心情沉重,连呼吸都感到吃力。走之前,格尔达给他准备好了晚餐,是他爱吃的辣肠,可这些辣肠却不肯下肚,像卡在他胸口下方的火球。他想象自己对她说:“我吃着你给我做好的晚餐,可那晚餐似乎一整晚也在吃着我。”可是,他意识到格尔达并不在他身边,也听不到这番话,这时候,胸中的那个球似乎越变越大,到最后,他简直没办法深呼吸了。他走到寒冷的屋外,抬头看着夜空。云朵快速地移动着,隐约可以见到一轮小小的月亮。
清新的空气中飘荡着马车轻快的叮当声,一辆四轮马车正从大路驶过来。弗里茨未见其影,先闻其声,他等在那里,以为那辆马车会打牲口棚东边的马路经过,却看到那些马儿拐入了他家的小路尽头,于是他沿着小路前去迎接。
借着四轮马车摇曳的灯光,他看见了邻居阿洛伊斯·鲍姆和他雇来的帮手。虽然天气很冷,但阿洛伊斯没戴帽子,头发像锥子似的立着,随微风飘动;弗里茨猜,格尔达会说这头发对一个文明人来说实在是太长了。马儿们在阿洛伊斯看到弗里茨之前,就察觉到了他,它们扬起头,踉跄着轻步挪到了一旁。弗里茨走到马儿们身侧,叫了一声“博斯”,轻轻拍了拍离他最近的那匹马的鬐甲。他能感受到那匹大马一整天所经历的艰辛;他知道,阿洛伊斯是从外地回来的,那地方要比斯图尔特这样的闭塞小镇更遥远。
“刚才我还在希望你醒着呢,弗里茨,”阿洛伊斯刹住马车,“我看见你家灯还亮着。”
弗里茨朝自家方向瞥了一眼,厨房窗前的那盏灯亮着,在灯光的映衬下,屋子其他地方显得黑乎乎的。即便站在这里,他还是能感觉到家里空荡荡的。
“是啊,”弗里茨回答道,“正好清理一下牲口棚,把一切准备妥当。冬天总得有个头吧。”他拿起帽子,在头上戴好,“我是这么觉得的。”
阿洛伊斯手里攥着皮质缰绳,弯来折去,一时间,他什么也没说。
“都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