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确定。”格尔达尽量诚实地回答。她从凯瑟琳手中接过那条连衣裙,解开从高领处一直到腰部以下的钩扣,把衣服翻了个面。她把连衣裙的上身摊开放在熨衣板尖细的那一端,这样一来,她俩便可以先熨褶子较多的部分。
“你是想熨裙子呢,还是想托着
母亲因为太过悲痛,如同一缕游魂,根本无力干那些活儿,甚至无力把活儿交代给别人。凯瑟琳说,那些活儿必须干完,昨天就应该干完的,可她自己似乎同样没办法动手去干,反倒是一遍又一遍地擦干餐具,然后把它们摞好放到橱柜里。“我可以帮凯瑟琳熨连衣裙。”格尔达说。母亲没回答她,便离开了厨房。
格尔达打发孩子们去了客厅,吩咐他们保持安静。她把火烧得很旺,把熨斗排成一排放在炉子上,尽量让它们充分发挥作用,又去屋后的走廊帮凯瑟琳把沉重的熨衣板搬进屋里。她俩把熨衣板在两把椅子的椅背上放平。之后,格尔达在楼下擦拭盖在熨衣板上的厚实的帆布,凯瑟琳则到楼上母亲的房间,去取挂在门背后的埃尔莎姨妈的连衣裙。
“她在睡觉,”下楼后,凯瑟琳轻声说道,“医生给了她一些安眠药粉,挺管用的。”
格尔达点点头,在水桶里蘸湿手指,再把手指上的水滴弹到熨斗上。水滴沿着熨斗往下滑,然后蒸发掉,接着她把熨斗重新放回炉子上继续加热。埃尔莎姨妈衣服上的那些小小的褶子要用最烫的熨斗来熨。格尔达背对凯瑟琳站着,眼睛盯着炉子,仿佛她的注意力能让熨斗急速升温一样。
埃尔莎姨妈的丧服和她别的衣服一样,剪裁得很考究,保养得很好。裙子厚实的黑色布料,让格尔达想起了火车上的那个男人穿着的外套。她怎么会记得外套的布料的织法呢?她责备起自己来。她当时离那男人可没那么近,不足以看清楚他那外套的布料的织法。
只有那么一瞬间: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可以看见那件被座椅靠背挂住的外套,离她的脸只有几英寸远。她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一幕从脑海中清除。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凯瑟琳从房间的另一边问。
格尔达转过身去,惊讶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熨埃尔莎姨妈的连衣裙让你很烦恼吗?”她手里托着一只空袖子,让它垂了下来,“你是不是想到了她穿着它的模样?”
如果凯瑟琳是自己的女儿,格尔达会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以拥抱作为回答,可眼前的凯瑟琳对她来说几乎是个陌生人,她的肩膀又宽又直,身上几乎没有格尔达离开时的那个瘦小女孩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