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用胖乎乎手捂住脸,在她面前蜷成个逗号。深红色血从他指缝中渗出来,滴到她裙子上。他哭声既可怜,又响亮。她把将他拉到腿上,把他手从脸上掰开,做好最坏准备,却发现他额头上只有道红肿痕迹。他脸上血实际上是从鼻子里流出来。没有伤口,只是红肿,那肿痕已经发暗,变成保护着太阳穴那块骨
鬼。
早晨如约而至。整个月,天气都暖和得有些不正常。从南边吹来风夹带着开往东边六号列车声音以及河流味道。这样组合总让她想起家来——她会直觉得这就是家感觉吗?
透过苹果树树枝,她能看到自己菜园子,她有种熟悉感觉,渴望去菜园子里忙活起来,刨刨土,种种菜。
“妈妈!妈妈!”雷呼喊道,“有只知更鸟!”
“是呀。”她答道。听到他说话声,她突然觉得疲惫。她得照顾他,得满足孩子们所有需求,这似乎让她有些承受不过来。屋子里,凯蒂和另外两个男孩这时候应该在收拾早餐餐具,可是,她又怎知道他们有没有按照吩咐做事呢?孩子们中最大是凯蒂,也才八岁而已;男孩们全凭时兴致来决定到底要不要听姐姐话,他们这种兴致,连格尔达也从来没有摸透过。
“看见吗?看见吗?”雷大喊道。
“嗯,嗯!看见!”她不耐烦地对他说道。到底是什让她下子从种极端走向另种极端呢?开始,她满怀爱意地看着他,可后来,她又想冲他尖叫,让他不要烦自己。小家伙,让安静会儿吧!她想大叫出来。
河里又吹来阵微风,她产生种几乎难以抑制冲动,想要跑向河边,沿着河边往东走,直到找到回家路,回她娘家路;在那个家,她可以忘掉切与穷鬼有关事情,忘掉这些孩子。噢,妈妈,她想,有时候真非常想家。你也会想念吗?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想用力地摇醒自己。这是在胡言乱语,她不能容忍任何人胡言乱语,最不能容忍就是她自己胡言乱语。
气之下,她摇晃起空空鸡蛋篮子来。等她注意到雷就站在她近旁时,已经来不及。冷冰冰金属击中他左边眉毛上方。他发出尖叫声,她也发出尖叫声,两人都哭起来。她跪在他身旁,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们驻足小路上有些马粪。
“让看看,小家伙。”她说,“让妈妈看看。啊,不会吧,流血!不会吧!流血,雷!让看看,让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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