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有了感伤。想起村里寄身的那个服装厂,其实我并不喜欢。
每次叔叔离开我家,我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下次带着婶婶来。我们都想见婶婶,母亲尤其想见,一年不定要念叨多少次。结果是,她们终生都没能相见。母亲现在多少有点小脑萎缩,虽然还能玩小牌,但除了自己的儿女,她已经想不起惦记别人了。眼下婶婶就在我面前烧火做饭,人到中年,仍不失美丽。但婶婶做什么都显得笨手笨脚,灶灰抹上了额头,在锅上忙碌时,灶里的火差点烧到裤脚。婶婶曾在大城市的书店工作,许多年的岁月艰辛,婶婶仍眉目清朗。也许就是因为这一份清朗,才能让婶婶在这闭塞的地方隐忍了这么多年。我悄悄跟婶婶换了下位,别说几十年,我大概一年都很难坚持。
有爱情也不行。
我们回来的那个早晨,家里的母鸡忽然下了一只蛋,婶婶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非得把这只鸡蛋吃了才行。灶下烧着火,鸡蛋打在了碗里,上了蒸锅。我们急着赶路,婶婶急着把这只蛋羹蒸熟,可越着急蛋羹越不熟。婶婶不时打开锅来看,那只碗里总是稀拉逛汤。最后我也没能把蛋羹吃到嘴里。婶婶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外,嘴里还在说,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远远离开了那个村庄,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叔叔家的日子这样艰难,我们家费尽心力帮了他们这么多年,原来什么问题也没解决。自贡哥的神情里有了自卑,我无意中看懂了那种自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想是不是我的炫耀和张扬伤害了这个青年。那个陪我在山上玩了十几天的漂亮男孩,因为自卑而变得形象模糊。
我不愿意他这样。
事隔多年又想起那只鸡蛋,水煮,油煎,都比蒸蛋羹好熟。我没有吃到婶婶的那份心意,在我,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我看见了门帘后面那张眼巴巴的面孔,那是自奋,最小的兄弟。
我所有的关于这次苦梨峪之行的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有一次我跟哥哥偶然聊起这件事,我说:“那次给叔叔家去送粮食,怎么去的我有印象,怎么回来的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哥哥说:“我有。自贡不知从哪里借了辆自行车,我们出村才发现他跟了上来,然后一直把我们送出了大山,来到了遵化县城。我们在那里打尖,几个毛头小子总对你指指点点,我们以为他们不怀好意,自贡撸胳膊挽袖子要跟人家动武。后来才弄清楚,你的长头发上系了条花手绢,人家觉得你洋气,是在看稀奇。我们和自贡分手时,自贡嘱咐你把手绢摘下来,免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