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得脸上的肌肉是僵的,说:“这——”
他兔牙一龇,说:“我是最爱惜书的人了,你借一回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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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跟秋天就隔一层纱,纱捅破了,秋风就钻出来了。这座城市大街小巷都是柿子树,秋天柿子黄了,叶子红了。蓝天白云,甚是打眼。外地客人到这里总会夸赞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人,满大街的柿子金光闪闪,挂在枝头唾手可得,却一个柿子也不丢。这一座城市的人都温良恭俭,每每听到这些,我都不由衷地笑,不知道别人如何,我是对柿子不感兴趣的。生的熟的软的硬的都不喜欢吃。有一句俗话,说柿子专拣软的捏,为什么?因为软的柿子好吃。记得小时候,山里的亲戚用麻袋送来柿子,我们用面盆捂,用温水泡,甚至放到被窝里暖,都没能让它完全脱涩。后来到城里工作,才发现山里的乡亲会驮着大筐来卖脱涩的柿子,那种涩脱得干净,一星不适的口感也没有,又脆又甜,可我还是不喜欢吃。这些年柿子的价格一路下滑,不知道是不是大多数的人跟我一样的缘故。雪天去山里走,发现那些柿子都还高高挂在枝头,身上披一点残雪,打远处看,像梅花一样艳丽。问老乡咋不把柿
了。
外面有人敲门,我趁机拿起了自己的包,重复说了那些感谢的话,告辞。谢福吉却说你等等。先对门外说了声,进。然后从书橱拿出来厚厚一本书,是本城县志,1985年修订的。有一枚象牙书签夹在那本书里,他打开,左下角的图片是本城标志性的建筑,一座玲珑宝塔。
“听说老县志的图片是手绘的?”他偏着头看我。
我一惊,脱口问:“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
他哈哈大笑,笑得我直发傻。
我问他怎么对这座宝塔感兴趣。谢福吉说:“不是我感兴趣,是我的朋友感兴趣,他是大学历史系的教授,专门研究古代建筑的。听说我们这里有一本老县志,就让我代他寻找。这不,我都想了很多法子了。你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你是文化人,一定能帮我这个忙,对不?”
我的心有些慌。我手里的这本民国年间的志书是丁兆和老人的。老先生是北大的高材生,当年反右下来的。我和丁兆和老人在一间办公室工作七年,他得肺癌去世,把手里的资料全部留给了我,包括这部志书。
图书馆和档案馆都曾找过我,让我把这部书捐出来,我拒绝了。我拒绝的理由是:这不是老人的遗愿。
我说的是真话。丁兆和老人要是愿意捐献,就到不了我手里了。
谢福吉说:“能借给我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