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晚霞的余晖,看上去生动而美好。关于村庄,她有许多设想。水、电、村南的石桥、村北的大棚蔬菜,村民的医疗和养老,话题像高山流水一样往外流淌,拉不断扯不断。我很着急,却不敢打断她。我想我不是大报记者,我不能做没礼貌的事。朱玉兰丰满的嘴唇出现了焦渴的模样,她不知道我对未来的东西不感兴趣,因为不能写进报告文学里。我所有的思维都围着稿子转来转去。后来,她被村民找走了。我长出一口气,去村东看瞎眼老人。瞎眼老人是五保户,与朱玉兰不沾亲带故,可朱玉兰做了好吃的,从不忘记往这里送上一碗。她买的十二斤毛线,其中就有一份属于瞎眼老人。朱玉兰利用几天时间,给老人打了一件毛衣,这是我在妇联听说的。我迈进那座砖头砌起的门楼,问,大娘在家么?大娘摸索着从堂屋里走了出来,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朱玉兰家的客人。大娘就慌忙把我往屋里让,捉住我的一只手,再不肯松开。没在炕沿上坐定,大娘又起身掀开柜盖,拿出了一件紫红色的开身毛衣。我已经听人说了,家里无论谁来,大娘都要把毛衣拿出来,穿给人看。邻居来三回,她要拿三回。眼下是夏天,穿着短袖衫的我身上还冒着热气,大娘却不由分说把毛衣穿在了身上。立领,葫芦花,横排衣襟,灰色的有机玻璃扣子,合身合体。朱玉兰可真是个手巧的人哪!大娘仰脸对我说,好看不?我说好看,真好看!大娘说,可惜我看不见,你替我多看两眼。我说,颜色、款式都是时兴式,大娘穿着可好看呢!大娘仰着脸解衣扣,脸上是满满的幸福。她把毛衣脱了下来,平摊在炕上,这样拍打那样拍打,把衣服叠得方方正正,重又放回柜子里。大娘说,我一个孤老婆子,也就玉兰这一个贴心孩子。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摊上了这样一个好闺女。你是打哪来的?我说,我是她的朋友,来看她,也顺便来看看您。大娘突然用手拍了下炕沿,痛心疾首说,她把一个养鸡场说卖就卖了,你能不能劝劝她,别败家啊!
我在村里采访三天,这是听到的唯一一句负面的话。这一篇报告文学,我自己都觉得写得活色生香,在报纸发了整整一版,把底下的广告都挤报缝里去了。当然不是我的文笔有多好,实在是朱玉兰这个人物,太有写头了。
这以后的一段时间,我经常来串门,就像到村里走亲戚一样,朱玉兰在那一段声名鹊起,三八红旗手,巾帼英雄,致富女强人,劳动模范,五一劳动奖章,凡是能想到的荣誉,几乎都有她一份。国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