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在我而言,“除魔”的方法就是跑步。算起来也坚持跑了大约三十年了,我觉得自己是通过每天出门跑步,把因为写小说而纠缠上来的“负面气息”摆脱干净的。我心下暗想:比起松散的俏皮段子,跑步起码还不至于让周围的人感到无力,岂不是为害较少吗?
刚才说过,我们虽然见面交谈,但说了些什么几乎都没记住。说实话,我现在觉得那可能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因为最重要的与其说是谈话的内容,不如说是我们在那里共同分享了某些东西,是这种“物理性的真实感”。我们分享了什么?以一句话来说,我想应该是故事这个概念。故事就是存在于人们灵魂深处的东西,也是理应存在于人们灵魂深处的东西。正因为它存在于灵魂的最深处,才能在根本上将人与人串联起来。我通过写小说,会日常性地下到那个地方去。河合先生则是作为临床专家面对咨询者,日常性地前往那里,或者说不得不去。我有一种感觉,河合先生和我可能是“临床性地”相互理解。尽管没有特意说出口,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就像凭借气味了然于心一般。当然,这可能只是我一个人想入非非。但我至今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一定有过某种与之相近的共鸣。
能让我产生共鸣的对象,至那时为止除了河合先生,一个人也没有,说实话,现在仍旧是一个人也没有。近年来,“故事”一词常常被人说起,然而当年我说出“故事”这个词的时候,能将它毫厘不差地以正确的形态——我认定的形态——实实在在地予以综合理解的人,除了河合先生便再无他人了。而至关重要的事就在于,传出去的球是否被对方用双手牢牢地接住、能否毫无遗漏地得到理解,无须说明、无须理论,会清晰明确地反馈回来。这样一种感受,对我来说是无与伦比的乐事,它会成为至高的鼓励,让我切实地感到自己做的事情绝对没有错。
下面的话说出来可能会有些小小的问题。迄今为止,我在文学领域里从来没有感到过可以与之匹敌的实实在在的鼓励。这对我来说是件有点遗憾的事,也是不可思议的事,当然还是一件伤心事。但唯其如此,河合先生才成了一位超越专业领域的卓越大度的人。
最后,我想为河合先生祈求冥福。我真心期盼先生能更加长寿,哪怕只多一点点,只多一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