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去,蕊秋对着镜子化妆,第次提起楚娣。“你三姑有信来。走,朋友也有!倒好像是阻住她。真是——!”气愤愤噗嗤笑。
九莉心里想,她们现在感情坏到这样,勉强住在起不过是为省钱,但是她走还是要人家想念她,不然还真生气。
她没问三姑男朋友是什人。她母亲这次来以后她也收到过三姑封信,显然那时候还没有,但是仍旧是很愉快口吻,引罗素话:“‘悲观者称半杯水为半空,乐观者称为半满。’现在就也在享受半满生活。”
九莉不喜欢她这讲,回信也没接这个碴。她心目中二婶三姑永远是像她小时候第次站在旁边看她们换衣服出去跳舞,蕊秋穿着浅粉色遍地小串水钻穗子齐膝衫,楚娣穿黑,腰际朵蓝丝绒玫瑰,长裙。她白净肉感,小巧鼻子有个鼻结,不过有点龅牙,又戴着眼镜。其实就连那时候,在儿童眼光中她们已经不年青。永远是夕阳无限好,小辈也
在沉默中转圈又往回走。
九莉终于微笑道:“直非常难受,为带累二婶,知道将来怎样?二婶这样人,到白葬送这些年,多可惜。”
蕊秋顿顿,方道:“不喜欢你这样说——”
“‘不喜欢你,’句点,”九莉彷佛隐隐听见说。
“——好像是另等人,高高在上。这辈子已经完。其实都已经想着,剩下点钱要留着供给你。”这句捺低声音,而且快得几乎听不见。“自己去找个去处算。”
她没往下说,但是九莉猜她是指哪个爱她好些年人,例如劳以德,那英国商人,比她年青,高个子,红脸长下巴,蓝眼睛眼梢下垂,说话总是说半就嗬嗬嗬笑起来,听不清楚,稍微有点傻相。有次请蕊秋楚娣去看他水球队比赛,也带九莉去,西青会游泳池边排座位很挤。她记得夏季黄昏,池边水腥气,蕊秋灰蓝色薄纱衬衫上荷叶边,蕊秋兴奋笑声。
蕊秋说要找个归宿,在这刹那间她就看见个幽暗穿堂,旧式黑色帽架,两翼正中嵌着面镜子,下面插伞。像她小时候住过不知哪个房子,但是她自己是小客人,有点惴惴站在过道里,但是有童年安全感,永远回到小客人地位。
是蕊秋最恨倚赖性在作祟。九莉留神不露出满意神气。平静接受这消息,其实也不大对,彷佛不认为她是牺牲。
天黑下来。
“好,你回去吧,明天不用来,打电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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