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吧,你!"大赤包发着真正余威,"连个拉车你都治不,你没长着手吗?你家里小妖精帮着拉车说话,你也不敢哼声,你看你,还象个男子汉大丈夫!多咱你小婆子跟拉车跑,你大概也不敢出声,你个活王八!"她话里本也骂到桐芳,可是桐
生:"你跟他费什话呢?教他滚蛋不就结啦!"
小崔倭瓜脸上发红。他想急忙走出去,可是他管不住自己。平日他就讨厌大赤包,今天在日本鬼子进城时节,他就觉得她特别讨厌:"说话可别带脏字儿,告诉你!好男不跟女斗,要是还口,你可受不!"
"怎着?"大赤包眼带着杀气对准小崔脸,象两个机关枪枪口似。她脸上黑雀斑个个都透出点血色,紫红红象打花脸。"怎着?"她稳而不怀善意往前迈两步。
"你说怎着?"小崔点也不怕她,不过心中可有点不大好受,因为他知道假若大赤包真动手,他就免不吃哑叭亏;她是个女,他不能还手。
教小崔猜对:大赤包冷不防给他个气魄很大嘴巴。他发火:"怎吗?打人吗?"可是,还不肯还手。北平是亡,北平礼教还存在小崔身上。"要打,怎不去打日本人呢?"
"好啦!好啦!"冠先生觉得小崔挨打,事情就该结束,他过来把大赤包拉开。"小崔,你还不走?""走?新新!凭什打人呢?你们这家子都是日本人吗?"小崔立住不动。
二太太桐芳跑进来。两只永远含媚眼睛扫,她已经明白个大概。她决定偏向着小崔。来,她是唱鼓书出身,同情穷苦人们;二来,为反抗大赤包,她不能不袒护小崔。"得,小崔,好男不跟女斗。甭跟她生气!"小崔听到这两句好话,气平点:"不是呀,二太太!你听说!"
"全甭说啦!都明白!等过两天,外面消停,你还得拉出去玩呢!走吧,家去歇歇吧!"桐芳知道从此以后,大赤包决不再坐小崔车,所以故意这交待番,以示反抗。
小崔也知道自己得罪两个——冠先生和大赤包——照顾主儿;那,既得到桐芳同情与照应,也该见台阶就下。"好啦,二太太,都看在你面上啦!"说完,手摸着热辣辣脸,往外走。
约摸着小崔已走到门口,冠先生才高声声明:"这小子,给脸不要脸!你看着,从此再不坐他车!"说罢,他在屋中很快来回走两趟,倒好象是自己刚刚打完人似那样发着余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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