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里教你国文是些什人?”斜川不无兴趣地问。
鸿渐追想他国文先生都叫不响,不比罗素,陈散原这些名字,像支上等哈瓦那雪茄烟,可以挂在口边卖弄,便说:“全是些无名小子,可是教们这种不通学生,已经太好。斜川兄,对诗词真窍不通,叫做呢,个字都做不出。”苏小姐嫌鸿渐太没面子,心痒痒地要为他挽回体面。
斜川冷笑道:“看是不是燕子庵,人境庐两家诗?”
“为什?”
“这是普通留学生所能欣赏二毛子旧诗。东洋留雪生捧苏曼殊,西洋留学生捧黄公度。留学生不知道苏东坡,黄山谷,心目间只有这对苏黄。没说错罢?还是黄公度好些,苏曼殊诗里日本味儿,浓得就像日本女人头发上油气。”
慎明好朋友罗素也离好几次婚。
鸿渐果然说道:“希望褚先生别像罗素那样三四次离婚。”
慎明板着脸道:“这就是你所学哲学!”苏小姐道:“鸿渐,看你醉,眼睛都红。”斜川笑得前仰后合。辛楣嚷道:“岂有此理!说这种话非罚杯不可!”本来敬杯,鸿渐只需喝两口,现在罚杯,鸿渐自知理屈,挨下去,渐渐觉得另有个自己离开身子在说话。
慎明道:“关于bertie结婚离婚事,也和他谈过。他引句英国古话,说结婚仿佛金漆鸟笼,笼子外面鸟想住进去,笼内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局。”
苏小姐道:“法国也有这句话。不过,不说是鸟笼,说是被围困城堡fortresseassiegee,城外人想冲进去,城里人想逃出来。鸿渐,是不是?”鸿渐摇头表示不知道。
苏小姐道:“也是个普通留学生,就不知道近代旧诗谁算顶好。董先生讲点给们听听。”
“当然是
辛楣道:“这不用问,你还会错吗!”
慎明道:“不管它鸟笼罢,围城罢,像这种切超脱人是不怕被围困。”
鸿渐给酒摆布得失掉自制力道:“反正你会摆空城计。”结果他又给辛楣罚半杯酒,苏小姐警告他不要多说话。斜川像在寻思什,忽然说道:“是,是。中国哲学家里,王阳明是怕老婆。”--这是他今天第次没有叫“老世伯”人。
辛楣抢说:“还有什人没有?方先生,你说,你念过中国文学。”
鸿渐忙说:“那是从前事,根本没有念通。”辛楣欣然对苏小姐做个眼色,苏小姐忽然变得很笨,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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