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让小儿子把干净衣裤送到柴屋。赵孟舒倒也没有嫌弃(个可能原因是,柴屋里光线太暗,赵孟舒眼神又不太好,他大概根本就没看出那短裤上红色小花点),穿上衣服,神清气爽地从柴屋里走出来,朝着表姐又是抱拳,又是作揖。神色虽有几分古怪,但始终带着笑。
新珍悬着颗心总算放下。
粮管所罗站长似乎比表姐还要热情。他从集市上买回条鲢鱼,蹲在枣树下收拾干净,在木桶里净手,又过去招呼赵孟舒吃茶。太阳快落山时,新珍这才想起自己在物资站买犁头丈夫。表姐听说,就催促老罗赶紧去物资站找
独轮车将赵孟舒送到朱方小学操场边,就和妻子分手。他对新珍交代说,德正让他顺便去乡里物资站,找下老徐,帮他买只生铁犁头、两副牛鼻圈。他说等散会时再来大操场与妻子会合。
三小时批斗会,倒也没出什事。天气虽然燠热,但新珍直担心中暑并没有发生。赵孟舒在台上挨斗,她就靠在不远处棵老槐树下,手里抱着装有绿豆汤大瓷缸,直没动窝。等到大会结束,台上地主们排着队,鱼贯下台,赵孟舒却愣愣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新珍好不容易挤到他跟前,正要把手里绿豆汤递给他,却看见赵孟舒满脸通红,焦躁地指指自己裤脚管,那样子,又像是笑,又像是哭。滞热空气中隐隐能闻到股恶臭。
聪明新珍脸红,马上就判断出发生什事。
“没事。”她安慰赵孟舒道,“扶你到学校茅厕去弄弄?”
赵先生道:“弄什弄,塌糊涂!”
新珍低头看,可不,稀屎已经把他裤管印出褐色斑印,顺着裤脚直流到鞋帮上。新珍面用“老年人嘛,这种事很平常”类话来宽慰他,面飞快地在脑子里想着应对之策。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朱方镇有个表姐。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她领着赵孟舒来到表姐家院中棵枣树下。表姐在柴屋里放只大脚盆,烧大锅热水,张罗着让赵孟舒去柴屋洗澡。随后,又嘱咐家里大丫头,去乡粮管站把当站长丈夫叫回来,让他顺便在集市上买点酒菜。表姐翻箱倒柜,找出条丈夫穿开司米单裤,可怎也找不出条底裤来。最后,只得拿条她自己穿花短裤,有些为难地望着她表妹:
“人家是读书人,女人短裤,他大概是不肯穿吧?”
新珍认为不妨事,“反正穿在里边,也看不见,怕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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