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去一趟上海,把那份合同签了,我在吴里待得太久了。李白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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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与叶曼短暂欢爱的日子里,南方似乎已经变得不可相认。雨水与地铁分别拉扯着这座城市,缓慢与快捷,浪漫或现实,时髦生活及讨口饭吃,仅需将自己纳入一次下班的人潮就能体会到的分裂感,与形形色色的人以同一面貌出现在庞大的交通枢纽,继而为了爱或爱欲走进一条寂静的小街。在这场短途旅行中你一再变身,一个古典的人,一个现代的人,一个属于今夜的情人,一个事后抽烟的没有年代感的人。
“我们这也算爱情吗?”她坐在
包垃圾,它在落地后轰然炸开。“犯罪心理学上认定杀人、虐待、纵火的快感,应该把高空抛物也加进去,否则无以解释他们为啥要这么干。”
就是在这个地方,李忠诚已经站了整整十天,长久仰望导致他低头以后嘴巴都合不太拢。李白建议他搬一张椅子过来,可以不必那么费劲。李忠诚嫌麻烦,未及说话,一张破藤椅从天而降,落在草堆里。
“我想知道他们还扔了什么。”
“白天扔得少,到下班回来,就像轰炸一样。”
“找到扔砧板的了吗?”
“没有,那栋楼里正在打官司赔钱,他们现在只敢往楼下吐痰。”
“你考虑在这里买房吗?”李白说,“考虑一下吧。”
“前阵子有人出价收购我们家的房子,我觉得房子很破,可以换一套新的。现在想法不一样了,我情愿死在我的破房子里,不会有人朝我头顶上扔避孕套,用过的。”
这天夜里回到家,李白看到李忠诚的房间里挂着一枚胸罩,白色,棉质。李白痛骂:“你他妈的活回去了,冯江都不再干这个了。”李忠诚惶然解释:它真的落到了我头上,当然不是故意扔的,是被风吹落的。李白问:“那又怎样?”李忠诚继续解释,落下来的一瞬间他差点吓昏过去,以为是砧板、菜刀,或别的什么致命之物,他的心脏猛烈收缩,血压飙升,更难堪的是小便几乎失禁。他决定把胸罩带回家——就当是留个纪念?
他的行为无法解释,其中必有色情含义。父亲的更年期过于沉寂,没有摔盘砸碗,没有,bao躁,没有面部潮红,在李白看来,约等于发育不良的儿童。好吧,那就这样吧,写小说的经验告诉我,不要为某种已遭压抑的心理运动寻找明确的轨迹,不要替李忠诚思考,那种思考最高水平也就和嘀咕差不多。不要嘀嘀咕咕,要等这个致命的胸罩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尽管胸罩的故事已经被讲得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