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桌边,给看那些毫无用处新写诗。
在与笔记再度相处半年,时时涌起当初即曾抱有羞惭和惊异,不,不止于此,是种令畏惧到至于轻微厌烦心情:这个死不悔改人。他挚爱文学到罪孽地步,如他罪孽般与世隔绝。这本书,布满他始终不渝名姓,而他如数家珍文学圣家族,完全不知道怎样持久地影响这个人。
中国文学史、西洋文学史,魏晋或唐宋文学、伊丽莎白或路易王朝文学,各有专家。其他国家所修世界文学史又是怎样讲法呢?当年郑振铎编撰《文学大纲》,想必也多所参照外国写本。迄今,没有读过本文学史,除听木心闲聊。若非年轻读者恳求,这五册笔记不知几时才会翻出来。其实,每次瞧见这叠本子,都会想:总有天,要让许多人读到。
或曰:这份笔记是否准确记录木心讲说?悉听尊便。或曰:木心史说是否有错?愿高声说:不知道,不在乎!或曰:木心观点是否独断而狂妄?呜呼!这就是葆有这份笔录无上骄傲——分明看着他说,他爱先秦典籍,只为诸子文学才华;他以为今日所有伪君子身上,仍然活着孔丘;他想对他爱敬尼采说“从哲学跑出来吧”;他激赏拜伦、雪莱、海涅,却说他们其实不太会作诗;他说托尔斯泰可惜“头脑不行”,但讲到托翁坟头不设十字架,不设墓碑,忽而语音低弱,颤声说:“伟大!”而谈及萨特葬礼,木心脸色正,引尼采话:“唯有戏子才能唤起群众巨大兴奋。”
真想知道,有谁,这样地,评说文学家。因此很想知道,其他国家,谁曾如此这般,讲过文学史——多盼望各国文学家都来听听木心如何说起他们。他们不知道,这个人,不断不断与他们对话、商量、发出诘问、处处辩难,又再再,赞美他们,以个中国老人狡黠而体恤,洞悉他们隐衷,或者,说他们坏话。真,这本书,不是世界文学史,而是,那多那多文学家,渐次围拢,照亮那个照亮他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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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课完结后,九九四年早春,木心回到远别十二年中国大陆,前后四十天,其间,独自回到乌镇,那年他离开故乡将近五十年。返纽约后,又两年,他搬离距家较近寓所,由黄秋虹安排迁往皇后区处宽敞公寓,在那里住十年。到七十九岁那年,二〇〇六年九月,陪他回国,扶他坐上机场轮椅,走向海关。黄秋虹,泣不成声,和年逾花甲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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