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那一定也是我们这些后辈们连在一起的,一抹模糊的影子。那时候,四周真是安静极了。我们没有任何骚动不安是因为,我奶奶其实已经好多年没有对我们说话了。
几天之后,我们去医院领回我奶奶。我们决定将她安置在我家厨房一张躺椅上,在那里,我们替她擦身、换尿布,有时候甚且为她咳嗽,或者诅咒彼此一番。我奶奶有时候会睡着,但是大多数的时候,她就那样鱼着一双眼睛,吃饭的时候,我们会说,奶奶,该吃饭了,然后将米汤,慢慢灌进我奶奶脸上的嘴孔,于是缩着身体的我奶奶,看起来,开始又胖了些。
然后我大伯就回来了。我大伯在我们家门口望了望,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倒是我爸爸,也就是我大伯的弟弟见了他,像是看见鬼一样惨叫一声,呼一声打开铁门,于是我大伯就站在我们眼前了。他看了他弟弟两眼,又多看了我们这些不认得的晚辈几眼,然后他一转头,透过一道门楣,一眼就看见厨房里缩在躺椅上的,胖得像球一样的他妈妈。然后他又转头盯着客厅嗡嗡作响的电视看,像是要确定他并没有来到外太空,如果真有什么不同,那只是因为他离家太久的缘故罢了。
我大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问我爸爸,后面田地搭起的棚架底那一整片兰花,都是他种的吗?我爸爸偏斜的头用力地点了点,我爸爸虽然已经治好了重听的毛病,但有时他还是不自觉地用一只耳朵对着正在说话的人。我大伯又问,前面的田地已经卖给工厂了吗?我爸爸又用力地点点头,然后我爸爸突然说,是爸爸,也就是我爷爷,卖的地。
我大伯的弟弟的妻子,也就是我妈妈,觉得应该自我介绍一下,于是她轻轻喊了一声,大哥,然而我大伯已经行李上肩,出了铁门,于是,我们一整个家终于没有陷入混乱中。我大伯站在我家门口,觑了觑合拢上来的,春天的星光,春天多雨,正是溪流腾涨,渔船开始驱赶东北季风的时候,那时候矿场也会寂寞一些。我大伯叹了一口气,我们也松了一口气。我大伯往门外的旧房子走去,那是“冂”字形的三合院仅存的左边那一角,像是一段尾大不掉的盲肠,然而我们终究没敢拆,像弃置一座墓园一样任它荒废着是因为,是的,在我奶奶还能数着自己的影子时,在她低声的诅咒里,她每每预言着,这一天将会来到。
于是,我大伯终于回来了,他花了一个夏天,盖好了十一间看守土地的亭子。有一天,我大伯的肩上依着我奶奶的头,一声不响地从我们面前经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