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路是不是往这边走?我大伯才回答说,是的。我大伯问他们,要到后山做什么?少年回答,挖土炭。我大伯问,山里有土炭吗?少年回答,山里还有黄金呢,要一起去吗?一整车的人都笑了,那少年的笑容是那样开朗,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少年扬了扬手,又复拍拍车顶,卡车呼呼发动引擎,朝山上开去。
车子从我大伯身边经过时,我大伯看见车头的那个少年,这时居然站在车尾。我大伯当时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当时,我大伯想起来了,这群人必定是来自临村的讨海人,进入冬天以后,有三个月不能出海,这时他们下了渔船,就要像这样一车一车地离开海边,入山找生计。以前我大伯的爸爸,也就是我爷爷,就常常指着那些受雇来帮忙收割稻子的讨海人说,在海上工作四个月要吃一年,没有地的人,你说苦不苦?
现在,我大伯想起来了,那个少年的手势就是一个神秘的呼唤,我大伯回家吃午饭时,他把锄头倚在门边,他告诉我爷爷,他也要入山挖矿。我爷爷坐在饭桌边,一脚翘在条凳上,正死命地扒着饭,没有理会我大伯的意思。坐在他旁边,一脸黄泥的我爸爸,抬头眨巴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小眼,看了我大伯一眼,又把整颗头埋进手里的那碗饭,只警觉地拉长了耳朵,我大伯也嫌恶地回了我爸爸一眼。于是他又说了一遍,我也要去后山挖矿。
好啊,我爷爷说,赶紧去啊,暗时(夜晚、晚上)带一点土炭回来烧。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把我爸爸竖着的耳朵旁那颗头震得离了饭碗,后来我爸爸有些重听,一定是因为他总是坐在我爷爷旁边的关系。我大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一阵子我爷爷心情很好,那是因为他终于修好了房子,而且总算有了自己的地的关系。我大伯说,我是说,我不要种田了。
这句话果然引起我爷爷的注意,我爷爷抬头看着刚刚端着一碗菜汤进来的我奶奶,他对我奶奶说,你听听看他在说什么狷话(疯话)我奶奶没有回答,她慢慢走着,稳稳当当把那碗菜汤放在饭桌上,然后她就站在桌旁。我爷爷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方步,良久,他很认真地问我大伯,种田哪里不好?
等不及我大伯回答,我爷爷接着说,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种的是自己的地。我大伯低低地说,收了的稻谷,差不多都还回去了,说到底,有了地也不见得较轻巧,况且,况且,我大伯盯着我爷爷看,迟疑了片刻,他并不是害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不忍,我大伯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