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大伯说,你说好不好笑,阿母把早餐吐完了,没东西吐了,所以所以,她把自己的牙齿也给吐出来了,哈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
你说好不好笑。我大伯对着我爸爸的耳朵用力地喊,他不知道,自从不需要再坐在我爷爷旁边吃饭以后,我爸爸的耳朵已经好了。我大伯一甩身,把我奶奶甩到怀里,他说,让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是假的,接着就伸手搬弄我奶奶的耳朵和鼻子,我爸爸赶紧把我奶奶给抱了过来。我大伯依旧哈哈笑着,拿着我奶奶的假牙,自顾自地走了,就像多年以前他自顾自地走在碎石路上,往山里走去一样。天晓得他想把我奶奶的牙齿藏到哪里去。
多年以前,我大伯在那段碎石路的尽头,发现那辆被讨海人抛弃的卡车,像是一艘搁浅的船。他接着溯溪而上,当他终于来到山谷时,他看见山谷四面的土地,都已经被挖翻了,山壁上张着几个口洞,那就是矿坑入口了。
我大伯找到了矿工领班,领班只问他怕不怕黑,我大伯说不怕。领班说他说的不是那种你半夜起床解手还能掏出自己家伙的那种黑,他说的是那种既稀薄又浓稠既炽热又冰冷的那种地底的黑。我大伯疑惑地看着领班,他看见那个少年讨海人出现在领班背后,对他顽皮地做着鬼脸,少年像是脱去了一层鱼鳞皮一样,他的脸色白了许多,我大伯也对他笑了。领班说你笑什么,有几个人就受不了这种黑,在矿坑底发了疯,这可是很危险的。我大伯说,我不怕那种黑。领班说好吧,你先推台车试试,懂吗?矿坑都有轨道,你推着台车下去,把他们挖的东西推上来,我大伯说懂了,这很简单。
我大伯在黑暗的地底工作,那群捕鱼郎们用撒网的手挖着炭块,放进我大伯面前的台车,我大伯推着台车,从深深的地底向洞口推来。地底的光是没有层次的,真正的光亮总是到洞口才猛然炸开,等我大伯终于能看清楚四周时,他看见的,居然还是在地底那张少年的脸。我大伯后来才终于明白,这不是同一个人,他也没有看走眼,这是那少年的妹妹。我大伯总是这样说,你哥哥在底下很平安,或者他会指指自己的头,对少女说,我们都还没有发疯,然后少女会对他笑一笑,我大伯把台车的炭块倒进小女孩的台车里,然后少女骨碌碌地推走了。
然后事情有了些不同,领班所说的那种黑暗,并没有带给我大伯多大的困扰,倒是洞口的光明,像是在对我大伯开着玩笑。我大伯每次走出洞口,都会觉得这个少女跟上次见面时有些不同,渐渐地,我大伯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