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在林中,受着光明。诗特别地客观,无我,不同于圣十字若望(St.JohnoftheCross)的神秘主义,然而在真实、深刻上,不下于这位西班牙诗人。是人与自然在神圣之光下的变形,不过某种程度上与西方传统相反——周遭世界的人性化被取代。在这种“东方精神”里,浸满的是草木与石的客观、顺从、冷然,便冷冷地受着启示之光。那启示同样是冷冷的,光是不偏不倚的。王维的山林是空的象征,却又不失草木土石的现实感。仿效王维的含蓄,我限令自己对最后两行做了微调:
Nosevegenteenestemonte.
Sóloseoyen,lejos,voces.
Laluzponienterompeentrelasramas.
Enlayerbatendidabrillaverde.
[Nopeopleareseenonthismountain./Onlyvoices,faroff,areheard./Westernlightbreaksthroughthebranches./Spreadoverthegrassitshinesgreen.]
帕斯弃掉了第一行里的empty(空)。在第二行里,像马古礼(#7)与王红公(#11)一样,他让这个声音faroff(远远的)。他的第三行,尽管没有严格直译,但也许是所有版本里最美的:抽象的lightenterstheforest替换成具体的、戏剧性的lightbreaksthroughthebranches——这光几已化为禅宗的顿悟之光,satori[1]。第四行,moss(苔藓)成为grass(草),无疑是因为“苔藓”的西班牙语musgo黏糊糊的,让人不舒服。(而英语的moss是多么mossy〔柔润〕——柔嫩而湿润!)
优美的三四行缺失的是原作回环往复的特性。王维的这两行皆以toreturn(返/复)开启:取白日中某一具体时辰,化为一瞬,冻结在其无限循环中,于是便成为万古的。这场景可解作灵悟(illumination)的隐喻。这个寻常(森林落日)代表的是一个不寻常(个体的顿悟),而以天地的角度来看,这个不寻常,也不过是如日照青苔一般地寻常。
无尽的否定:山似乎是空的(无人),因为视野里无人。但因为听得到人,所以山又不是空的。但山究竟又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