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孤儿学校,行驶在黑暗的高速路上,出租车窗外静下来,只有呼呼的寒风声,刚才孩子们送行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夹杂着一段宿舍里录下的手机音频。
一个女孩在唱《成都》。声音有些单薄发颤,但很用心,婉转地整首唱了下来。这得益于她手中的那张歌词,趁寒假被接去亲戚家过年的机会,用红笔在方格练习纸上工整地抄下来,在两处“了”字上还特意标着“liǎo”的发音。
这是芸芸的声音和笔迹。十一岁的她来到吉林孤儿学校已经一年多,读五年级。她的身形像声音一样有些单薄,缘自在老家通化时营养的缺乏。但是像来到这里的每个孩子一样,她缺少的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先是母亲,后来,
,现在已经读大学,兄弟二人见过面,但没说过话。两次婚姻失败之后,爸爸在家的时间更少,喝酒的时候更多了。
爸爸去了北京当保安。奇奇的记忆中,他没钱了才回家来,有钱就走了,“去玩儿”。只有一次,爸爸带奇奇去敦化,给他买了东西吃。
在家时候,爸爸总是在喝酒,白酒、啤酒,混着喝。“一个人喝,喝醉了就去睡觉,睡着睡着就吐了。”看见奇奇淘,爸爸的办法是拿大棒子打。
奇奇没有去过北京。两年前一天他听奶奶说,爸爸在北京死了,是喝酒喝死的。“奶奶不伤心,因为家里的钱被爸爸花光了。”爸爸的骨灰奶奶没去要,家里也没有保留爸爸的照片。奇奇没有梦见过爸爸,但“挺想他”。
爸爸去世前后,家乡已经没有学校愿意要奇奇了。“我太淘。”直到被学校开除,经过一段时间,转到另一所学校,过一段又被开除。奶奶束手无策,终于将他送到了孤儿学校。在这里,“我比从前守规矩了一点儿”。
“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守规矩。”奇奇又说。
在课堂上,奇奇只有一次是表现得认真的。音乐老师教了一首新歌《爱》,“爱是看不到的语言,爱是摸不到的感觉”,结尾是“那前方漫漫人生路,有你的祝福,没有过不去的苦”,奇奇和同学们一起安静地抄写歌词,跟着屏幕上的童声轻轻哼唱。下课铃响了,奇奇在座位上站起来,带头请老师再放一遍。
离开孤儿学校的时候,奇奇并没有来送我,起因或许是我看到了他坐在办公室地上的窘境。或许是他在和“猴哥”互打耳光逗乐的时候出手过重,又不让猴哥打回来,受到了我的批评。
但头一天晚上,奇奇来到我住的宿舍,跟我聊天的间隙,轻轻帮我拉上了被风吹开一角的窗帘。
爱唱《成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