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就这种状态,应该说是比较看好了;可是到美国以后那些日子,在那个大环境里,总是觉得自己的书送不出手,当时出两本书了,一本是《流逝》,一本是《雨,沙沙沙》,当我把这些书拿出去给别人看吧,心里面总是揣测别人会怎么看。对自己不再有信心了。那次我是和我母亲一块去的吧,我觉得这也可能是个压力,别人都不以为我真是个作家。
张新颖:啊,都以为是茹志鹃带着女儿来了。
王安忆:而且他们外国人看中国人都觉得很年轻嘛,我记得有一次在一个party上面,有一个女教师就说,呀你不该和我们在一起,你应该和我女儿她们在一起——她女儿才十九岁,她就把我带到她女儿那边去了。那么这种情形对心情也会形成压力。他们特别爱带我玩,跳舞啊,旅游啊,干什么都是喜欢带我,我觉得他们都没有把我当作正经的作家,很少有人说我认真地和你谈一谈文学啊什么。这大概从心理上有点刺激的,他们以为我是我妈妈带过去的。
张新颖:你那个年纪的中国人,是比外国人年轻啊。
王安忆:他们现在看懂了,中国人接触多了,他们知道应该加十岁,现在很有经验。那时候他们真是吃不准你是干什么的,他们就认为你是跟了妈妈来玩的,他们觉得这也挺好,妈妈带着女儿。所以当我送给别人书的时候,我心里面总是要嘀咕一下,哎哟,人家会怎么样看我的书。那时候他们就把我当孩子一样的,我们出去到农场去参观,其中有工作人员,我记得还很清楚,他什么都要给我,地上捡了一根羽毛也给我,说是天鹅的毛,递给我。他居然还从圈里抓了一只猪哦,那只猪当然很干净了,我不知道它怎么会那么干净,一定要让我抱一抱,这就是个宠物了。猪怎么能抱呢,我就把它扔掉了。后来,等到十八年以后也就是二〇〇一年吧,我又去了,那次聂华苓把王蒙、北岛、苏童,还有我,集中在一起,专门搞了一个讲演会,当年专门管理我们的一个先生,叫Peter,他和聂华苓讲:她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张新颖:这话好玩。
王安忆:他这句话讲出来我就晓得当时他根本就不把我当成一个作家,这也是一种很大的激励。人总是有虚荣心的,我在文学讲习所的时候也没写什么,也就是写了个《谁是未来的中队长》吧,那种激励也是非常强大的,那个时候编辑部来人啊什么的都不向我来约稿的,他们都是向张抗抗啊,叶辛啊,向这样的作家约稿,你坐在他们旁边他们都不说你也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