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另外的写作的资源,这样一个阶段,你自己把它叫作什么?自觉的阶段,还是一个理性的阶段?
王安忆:有时候是重叠地发生的。《天香》的方法,其实我很早就开始了,《纪实与虚构》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我也做年表的。但是那一个的版图大多了,那是全国的版图。
张新颖:《纪实与虚构》是从远古开始的,空间上也很广阔。
王安忆:对啊,那个版图很大的,时间也很长。这种方式对于我来讲,一方面显示我这个人是比较老实的,我只有找到一个能够靠实的条件,才能够展开想象。你说自觉与不自觉,它是重叠着的,不是那么整齐地说从今天开始我就自觉了。
张新颖:对。它也是反复的,比如说《启蒙时代》其实跟个人经验也是有密切关系的。
王安忆:有很深关系。对,这些是错落着的。有些小说就是不自觉的,有些小说就是自觉的。
张新颖:一个是“错落”,还可以用一个词是“加上去”。怎么说呢,你最早的那个阶段,其实是没有后来这些东西,没有这些理性的,自觉的,但慢慢会获得这样一种能力,再“加上去”。
王安忆:应该这样讲,一开始其实也有理性,因为每个写作者都很想主宰自己的写作嘛,开始时理性不那么容易获得,因为各种准备都不充分,它往往逊于感性,感性自有它的敏锐度,而理性甚至会限制感性。所谓理性,就是说你比较自觉地调动自己的经验吧,那么,以前的调动是不大成功的。但是从一开始其实就在经历着这些,一点一点走到今天。
张新颖:我明白你说的这个过程,实际发生的时候是逐渐的,一点一点地累积着变化,不过达到一定程度,确实可能显出不同的阶段性特征,特别是事后去看的话。我是觉得,除了简单划分的自发、自觉这两个阶段,从《天香》开始,又有一个新的阶段。但这个阶段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觉得你应该有一个更明晰的感受。就是你说的,六十岁以后,发现可以写的东西那么多。很早的时候,年青的时候,会觉得把经验写完了,怎么办?或者,即使用理性用匠人的这种写作方式,但总会有写完的一天,会枯竭。也的确有作家面临这样的问题。但是会有另外一些作家,越写越多,这个是怎么扩开来的?怎么发现这么一个新的写作资源?我一直感兴趣的是这样一个阶段。
王安忆:你这个说法正好跟我的感觉是相反的。你说我开阔,打开了,但我觉得自己是关起来了。我以前说过,六十岁我就不写长篇了,我觉得长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