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几乎是把《血色》看成是在世小说家最高成就的,他就觉得小孩对法官的洗脑抗拒到底的姿态是英雄式的。
网上很容易找到耶鲁大学的战后美国小说课,艾米·亨格福德教授(AmyHungerford)谈《血色子午线》的时候要和布鲁姆商榷的正是这一点,她说麦卡锡的这个故事几乎是个戏法,让你误以为是个成长小说的框架,主角总该成长的,但其实他没有,他怜悯的都是自己人,对跟着大部队杀别人从来没抱怨过,而这种看似超越实则一脚踏空的失落感,其实让你更接近这本书泯灭善恶的主旨。当然,这个正反方的论证是阅读《血色》的重要环节;我的立场大概是在艾米和哈罗德中间:正因为这小孩在道德上没有什么开悟和高人一等,他依然可以凭着本能拒绝法官带着死亡威胁的迷人教唆,似乎就更值得欣赏了。
可话说回来,如果我们只是在描述《血色》的阅读体验,这场关于小孩道德立场的论争却更像是一条离题的分支剧情,之前提过,我们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小孩在干吗。布鲁姆教授和亨格福德教授都坦陈,他们最早读《血色子午线》都放弃过好几次,大致是血腥得有些吃不消,但在我看来,那些半途而废的另一面也很可能是反复吃不消也是一种无聊。既然,对那个小孩的关切和道德期许不足以支撑你顽强地经历一场又一场大同小异的丧心病狂,读者需要的那一些小小的激励来自哪里呢?
对我来说,来自麦卡锡的环境描写。回头过一遍我阅读时的“页边感想”,在小说才到五分之一的时候,某自然段开头是“他们登至山巅,放眼可见数英里”,就在这句话边上靠着我几个字:“每次到环境描写都激动人心”。(这位读者对,bao力的疲倦速度很可能是非典型的。)比如这样的段落:
傍晚他们登上一座平顶山,向北旷野尽在眼底。西方的落日如燔祭的烈焰,火光中定定升起一列小小的沙漠蝙蝠,沿着世界颤抖的边缘,尘土被风吹下空洞,如远远有军队扰起烟雾。群山如屠户的裹肉纸,在悠长的蓝色薄暮中都是尖锐的折角和阴影,视线不近不远可见干涸的湖床散发光泽,如月中雨海,鹿群在最后的暮光中被赶着往北而去,身后群狼与沙漠同色。
麦卡锡的写景“如有神助”,可以有好几层意思,比如他用古奥的字词和句法,落日如holocaust,现代读者十有八九先想到“种族大屠杀”,其实是祭祀用的柴火和牲口;什么是“月中雨海”?m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