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根本不能拖到4月底再说,因为吉尔已经把这些句子从书里摘出来,让它们脱离了上下文,弗格森意识到他确实太过分了,活该被他继父教训。并不是说那段话是不真实的,至少他写书时,在年长一些的他的回忆中,从他八岁时的角度来看,事情就是那样。那年夏天他母亲确实抽了很多烟,喝了很多纯伏特加,也不收拾家务,她的无精打采和消极淡漠让他很忧虑,有时候他和她在海滩上堆沙堡,她会盯着海浪出神,完全不理他,那种木然的状态甚至会让他害怕。吉尔在信中摘录的段落,描述的正是弗格森的母亲精神最不振的时期,正是她堕入悲痛与困惑的最低谷时,虽然弗格森的原意是将这个迷惘的夏天和她回到纽约后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她重新开始了摄影和新的生活,重塑了一个露丝·阿德勒。但是反差似乎有些过度了,把年幼的自己那种恐惧与对成人行为的误读注入到当时的情境中,而实际情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确实喝过伏特加,据她母亲跟吉尔说,但他们在贝尔马待了四十六天,她总共就喝了两瓶),所以弗格森读完信后便坐了下来,给他母亲和继父写了一页充满懊悔的回信,为自己给他们造成的任何伤害表示道歉,并且保证会把那些冒犯性的段落从书中删掉。
这就是为什么4月29号上午在皇家大桥酒店的大堂里,弗格森会抱着他时差还没倒过来的母亲,请求她原谅自己。外面的大街上,bao雨如注,弗格森把下巴搁在他母亲的肩膀上时,透过酒店的前窗,看到有个女人的伞从她手里飞走了。
不,阿奇,他母亲说,我不需要原谅你什么。是你需要原谅我。
吉尔已经站在前台排队了,等着轮到他递上他们的护照,在登记册上签字,然后办理入住,在他干这些单调乏味的事情时,弗格森领着他母亲来到大堂一角的长凳上坐下。旅途让她看起来很疲惫,他猜测他母亲肯定还想继续和他说话,坐下来聊会更轻松些。疲惫不堪,弗格森心里想,但并不比其他连续坐了十二三个小时飞机的人看上去更累,状态还不错,他觉得,和六个半月前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几乎毫无差别。他美丽的母亲。他美丽的,略有倦意的母亲,能再次看到她的脸,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真的很想你,阿奇,她说,我知道你现在是大人了,有权选择在任何地方生活,但这是我们分开最久的一次,确实花了点儿时间才习惯过来。
我知道,弗格森说,我也一样。
但你在这儿很开心,对吧?
嗯,大部分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