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左手抓住老妇人的右手肘,一边敲打右手中的导盲杖,一边跟着她前进。老妇人似乎左足微跛,走路慢条斯理,令我感到安心。
“你也是遗孤吗?”
“不,我是遗孤的亲人。”我说。
“你的家人们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吧?我不是遗孤,是遗妇[1]。当年在东北——”
老妇人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过去。我抓着她的手肘,无须花太多心思在注意环境上,因此可以一边走一边听她
我一边敲打导盲杖,一边朝声音的方向前进。走了几步后,导盲杖的前端敲到了障碍物。轻敲两三次之后,确认那是一面墙壁,接着我沿墙面平行移动,数步之后导盲杖不再敲到墙面,显然那里就是门口。
“告辞了。”
我走出门,来到走廊上,对着门内微微颔首,接着一边确认墙壁的位置,一边在走廊上前进。拐过转角时,我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老妇人的声音:“啊,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对,请问出口要怎么走?”
“这里的路有点复杂,常常会搞得人一头雾水,实在应该在墙上贴一张大地图才对。来,请往这里走。”
男人原本态度谦和,此刻却说出这种威胁之语,更令我心里发毛,不得不信以为真。此时我的心情,就像是被他用一把沾满鲜血的尖刀抵住了喉咙一般。如今这个人在我眼里已不是战将,而是夜叉。
比留间一定知道些什么隐情。但哥哥到底是何方神圣?这让我回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剧中描述一群纳粹高官为了逃避战争罪责,在战败后乔装成了犹太人。哥哥是否也跟比留间暗中勾结,想要掩盖某种天理难容的罪行?
伪装成日本遗孤,能得到什么好处?
“很抱歉——我不能帮你这个忙。这种怀疑家人、查探过去隐私的行为,只会招来不幸而已。”
比留间说得斩钉截铁,看来我再说下去也只是白费唇舌。
我感觉导盲杖突然遭到拉扯,一时之间差点摔倒,赶紧说:“请不要拉这根棍子,很危险。”
“哎呀,真是抱歉,是我一时心急。”
对方放开了手,于是我将导盲杖的前端放回地面上。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抓着你的右手肘?”
“我都这把年纪了,手肘像枯树根一样,如果你不介意,请抓吧。”
“好吧——谢谢你的意见。”我站了起来。
“我送你到门口。”
“不必了。”
我听见椅子脚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比留间的脚步声绕过了桌子,朝我的后方而去,接着传来转动门把、拉开门的声音。
“门口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