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纹,说这是古代将军的头盔,那是熊猫的侧面,爸妈都觉得像。有时我坐在地上,对着大理石的纹理发呆,想象这条细线是河流,那片斑纹是山脉,我在其中攀山涉水,花了一下午才走到另一块大理石板上。有一天我爸回家,发现我一脸严肃地盯着正在抽水的马桶,问我干吗,我说尼斯湖上出现了一个大漩涡,我们的独木舟快被吸进去了。我爸问我们是谁,我说是我和丁丁,还有他的狗。他也只是摸摸我的头说,要不要我来救你,不然来不及吃晚饭了。
这类幻想多半是一次性的,像一小团云雾,随处冒出,氤氲一阵又消散。只要有插图的书,我都能拿来发呆。对着一根圆珠笔芯我能看上一节课。所以成绩可想而知。四年级起,我迷上看山水画。我看到美术课本上印着的《秋山晚翠图》,一下就着了迷。我从画底的云烟里攀上山脚的怪树,一直沿着山涧,爬到画上方的小木桥上,在画中花了三天,在现实中则用了两节课。我在草稿纸上画出《溪山行旅图》里山峰的背面,设计出一条攀登路线,登顶后我躲在草木后边,窥探着山下经过的客商。我在一本图册上的《茂林远岫图》里游荡了一礼拜,想象自己如何从溪流边走到崖底,如何躲避山中猛兽,最后到达安全的山洞。老师经常向我爸妈告状,说我注意力不集中,上课老走神。
当钢琴教师的母亲决定教我学琴,来培养专注力。我开始苦不堪言地练指法,黑键白键在我眼中一会变成熊猫,一会变成企鹅。最后我觉得自己在给斑马挠痒痒。为激起我的兴趣,我妈给我弹了几首莫扎特,说等你练好就能弹这么好听的曲子了。我呆呆地听了半天,在一首曲子里,我乘着热气球忽上忽下地飞,最后飞进银河里去了。另一首说的是一个小男孩在湖面上用凌波微步跑来跑去。最后一首描绘夜里亮着灯的游乐场。我妈见我听得入神,问我感觉怎样。听我说完,她叹了口气,合上琴盖,说:“你去玩吧。”原先我只能对画面胡思乱想,从此对声音也可以了。
初中后我对历史地理蛮有兴趣,但只是随便听一点,不甚了了。用这点零星知识作养料,幻想越发繁茂地滋长起来。我的脑袋像伸出了万千条藤蔓,遇到什么就缠上去,缠得密密实实的,还要在上面旋转着开出一朵花。我随时随地开小差,对着什么都能走神,时不时就说些胡言乱语,同学们都觉得我是怪人。成绩自然一塌糊涂。爸妈先是带我找了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后来又看了几次心理医生和脑科专家,有说我妄想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