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眼看着也不会有更坏的情况,两家人才渐渐恢复了联系。
苏怀殊多年来早已荣辱不惊,一点点善意都会让她感动,更不要说亲戚的照拂。她把工资的一半悄悄塞给安红石的表舅妈,并说,你看我也不会买汰烧,我们两张嘴在这里呢,就当是小菜钱。
位于娄山关路的临时居所,成了安红石和朋友们通信的地址。隔几天有一封盖着云南邮戳的信。苏怀殊说,你写信像人家写文章,这么用功。还是要抓紧时间多看书。安红石说,一直在看啊,去年考不上,也不能怪我。当妈妈的被戳到软肋,闭了嘴。
屋子逼仄,退休的表舅和表舅妈白天在家,加上虽然复职但不用每天去学校的苏怀殊,安红石嫌家里闷得慌,常溜到一个初中同学家去复习。她去年被妈妈弄回来,才知道在云南消息晚一截,上海人人都在传,可能会恢复高考。苏怀殊这辈子没走过后门,为了女儿,厚着脸皮去找了比她早回沪的“劳友”金医生,让人给开病假。安红石一到上海,迎接她的不是久别重逢的嘘寒问暖,而是妈妈准备好的复习资料。看了几个月的书,年底考完之后等啊等,等到别人都去体检了,安红石才意识到自己没戏。再去一打听,是因为政审没过。苏怀殊的档案材料得以清除“罪名”,是在一九七八年的头上。中间的少许时间差,耽搁了女儿的前途。母女俩都要强,没就此说什么,安红石又开始第二轮看书,寄希望于今年再考一场。
傅丹萍来的那天,安红石像往常一样出门温书。表舅和表舅妈去置办年货,家里就苏怀殊一个人。下午四点多,安红石带着路上买的一包糖炒栗子回家。她和妈妈不大吃零食,唯独都爱栗子。在农场这么些年,每个月二十八元的工资,请假赖班再扣掉点,剩下的对付日用品和偶尔的罐头,根本剩不下来。想想自己也是二十六岁的人了,却像是回到了尚未南下的十八岁,拿着妈妈给的零用钱,温书备考。生活被拦腰截断,又拼合回原来的轨道,而置身于其中的,其实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一个人。
一进门就听见苏怀殊在和人说话,安红石有些意外。妈妈不愿给表舅家添麻烦,平时从没有客人上门,除了有一次金医生带着他儿子过来坐了片刻。
她再往里走,从谈话声中分辨出一个熟悉的嗓音。不会错。如同雨打芭蕉的女中音。安红石兴奋起来,穿过卫生间旁边的走道,冲进客厅,嘴里喊:“丹萍!”
和苏怀殊并肩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女人朝门口望过来。是丹萍。她比原来多了点肉,下巴没那么尖